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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若溪议兵料事如神（第1页）

黑神依照庄蹻的部署，待百姓将句章城内储粮运走后，便带领百余名兵士放火烧毁城内驻防设施，如此一来，即便越军再度夺回句章也是一座废弃之城。为了不让越军快速察觉楚军已弃城而走，黑神还在城头上插遍楚军旗帜，又搬运大石及圆木将城门从内部封固起来，摆出坚守城池不出城应战的假象。

黄昏时分，一切要事准备妥当，黑神带着两名密探留下，庄蹻则率领五千精兵撤离句章城，翻山越岭，朝句余山南麓奔去。

五千精兵连夜奔走，抵达会稽城南面的山谷里已是次日辰时，天已大亮。

这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合抱之木随处可见，枝叶遮天蔽日。庄蹻命兵士们枕戈休憩，五千楚军隐入这片密林里丝毫无人察觉。

巳时刚过，黑神便骑着战马飞跃沟壑，穿过密林，闪电般奔袭至约定之地。此时庄蹻正倚靠在一株大树下养精蓄锐。黑神翻身下马，摇醒庄蹻禀报：“将军，五万大军已抵达句章城外，正在对句章展开攻击！”

“来得正好！”庄蹻揉着枯涩的眼睛，迅速起身，

“诸位兄弟，调虎离山之计成也，会稽此刻正是一座空城，我等即刻出发，务必在驻城守军回防之前攻占会稽城，生擒瓯越王！”此言一出，士气沸腾，兵士们迅速起身，抄起兵器，像五千只野狼朝会稽城扑去。

姒蹄此刻已离开书房，独自一人漫步至宫殿中，枯坐在王位上，望着空旷的殿堂发呆，脸上挂满了焦灼之情。

欧阳若溪从侧门进来，身旁跟着一名青衣仕女。若溪轻步走到姒蹄身旁：“父王，何以独自一人坐在这王位上发愣？”

姒蹄仰望着空旷的殿堂，感叹道：“国家一旦败亡，复国之路便曲折艰辛，永无尽头。尤其在这风云变幻之世，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此生谁料，心图天下，身已老殿堂…”

欧阳若溪跪在姒蹄跟前，扶着他的膝盖安慰道：“若父王与秦王结盟成功，从东西两侧攻击楚国固然不错，瓯越国也可借此机会脱离楚国统治，收复失地，重建越国；若结盟失败呢？父王可曾想过，一旦复国不成，必将引来楚国大军又一次讨伐，受灾受难者依旧是越国百姓。父王，为了欧越国百姓免遭战火荼毒，臣服于楚国又有何妨？相安无事岂不皆大欢喜？”

“你一介女儿身，谁让你来操心这些家国大事？”

“一朝之功过，见之载记，则荣辱传之千里。父王一直不让溪儿过问家国之事，赤鼻师父也不让溪儿过问。可是，女儿这心中，总有一些话想说与父王听。”

姒蹄抚摸着若溪的脸颊，略显感伤：“溪儿关心父王，父王心知。只是，你总是用那些爱民爱臣之言训斥父王，父王又岂能全听？溪儿不信，坐到这王位上来试试？为君之谋与为臣之谋绝非一回事，不然，天子帝王们也不会自称孤家寡人了。”姒蹄说着，起身准备将欧阳若溪拉到王位上去坐。

欧阳若溪忙伏地而拜：“父王，自古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贱人者，天必祸之。现今天下战祸不绝，国运飘摇，民不聊生。黎民百姓只会在意居者有其屋，食者有其粮，至于归属于越国还是归属于楚国，苍生并不关心！父王不能一心只为了恢复越国王室之江山社稷而引来战祸加害在百姓身上，如此必失去天道庇护，也将失去臣民拥护。礼崩乐坏哪父王，人心不古，父王暗自派秘史与秦王结盟，至今仍无秦王回信，谁能保证秦王不会出卖父王？”

姒蹄俯身扶起若溪：“溪儿说得固然在理，父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你兄长能像你替父王多想些国

事，父王也就省心了。”

“若溪儿是男儿身，一定替父王德弘四海，平定八荒。定去西周王室夺一顶天子之冠来替父王戴上！”

“像那周王室天子，不死不活，苟活于世？父王才不乐意！父王一心只想收复失土，恢复祖上霸业，不然，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女儿听闻：甘井近竭，良木近伐，灵龟近灼，神蛇近暴。故曰：大盛难守也。父王为何非得称霸一方，成为众矢之的？女儿只希望父王做一位平凡人，给女儿一个平凡之家。像赤鼻师父，一生隐居山野，与世无争，逍遥而自在！”

“罢了，为父此时不想与你争论这些儿女之见，待父王复国成功，给祖先一个交代了，再领你去隐居山野。眼下大战在即，父王还得应付战事，你赶紧准备一下，同桑子姑娘一起回山庄去避一避。”

欧阳若溪不甘认输，战事她更关心：“父王既然谈到战事，女儿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所谓兵不厌诈，但凡能征善战者，总是不按常理行军。那位奴隶将军会不会趁会稽城驻军攻打句章之际，又率兵来偷袭会稽城呢？若换做是我欧阳若溪，定然会这般用兵…”

姒蹄听后，哈哈大笑：“溪儿真乃巾帼良将也！他才五千兵士，刚攻下句章城，定然还在句章死守。想

偷袭会稽城，料他也没那胆量！”

“兵者，诡道也！”欧阳若溪冷冷一笑，“所谓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越是以为不可能发生之事，越是发生了！句章城三万驻军已被楚军屠杀，庄蹻没有理由继续死守那座空城。女儿琢磨着，这些楚军早已逃离了句章，或许，文昂将军会猛扑一空！”

“逃离？绝无可能！在我瓯越国境内，除非楚军生出翅膀来飞走不成。你兄长已率两万水军在东海海域截杀，楚军无法逃出我大军包围圈！”

“至于楚军会逃往何方，女儿暂且不知。此刻女儿只是担忧这些楚军会逃到会稽城下，趁虚攻取会稽城，父王岂不危矣？”

谈到此处，姒蹄终于有些紧张了，在王位前踱步思忖起来：“你是说中了楚军调虎离山之计？经你如此一说，父王倒是有些担忧…溪儿啊，这宫中密道你可还记得？”

“父王问密道作甚？”欧阳若溪疑惑道，“女儿当然记得。”

姒蹄一把抓住欧阳若溪的手，急切叮嘱道：“若真如你所料，那庄蹻果真率兵来袭，会稽城固若金汤，只要禁卫军死守城门，他也不能轻易得手。只是，若

此事一旦发生，你得带着桑子从密道逃走，回神剑山庄去找你师傅，山庄远离战火，乃世外清静之地，不可擅自出来。待他日国家安定了，父王亲自来山中接你。”

姒蹄这番告别之言使得欧阳若溪双目噙泪：“若会稽城果真遭楚军攻陷，父王不可孤身死守，一定要随女儿逃走，女儿不能留下父王独自离去。”

姒蹄叹息道：“无论如何，父王也是一国之君，怎能轻言逃走？二十多年前，为父随大军出征，在昭关遭遇楚军截杀，先王惨遭杀害，为父与文昂将军有幸逃离了战场。可是，为父这心里愧疚了半辈子，悔恨当初没有随父王一起共赴国难矣！姑苏城沦陷时，你母后正是为了保你性命才离城逃亡，劳累成疾，而后在若耶溪畔诞下你时性命不保…”

说到此处，欧阳若溪情不自禁扑到姒蹄怀中，深黑的眸子里涌出清澈的泪滴：“父王，女儿已经失去母后，不能再失去父王了。家国危难之际，岂是血脉相割之时？无论是福是祸，无论是生是死，女儿只愿与亲人厮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