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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临近城南郊,路不好走,马车也颠簸,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停稳。
卫朔见身旁那人动也不动,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冷冷撂了一句:“还不下车,是要本宫请你么?”
方才她自证清白这一场,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按说卫朔应当也有不少疑问要同她讲,比如询问为何她知道酥糖没问题,比如商量要不要派人再去符衡府上再查探一番。
可这一路上,他都未曾开口。檐雨猜测,太子殿下这是对她有火气,只等着随便找个由头来发难。
就像他从前惯行的那些套路一样。
便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的目光,只柔声说了句。
“这不是回宫的路。”
路程不对,若是回宫,应当还有一小段距离才到东华门。
“话不多,心眼不少。”卫朔看向她时,自己都未察觉眼中赞许之色尽已外露,“此处乃是城中一处宅院,谢太傅还有两日才到京城,我暂且借来用用。”
听他这一解释,檐雨便想起了东宫那些闲谈琐碎,前任太子太傅上月已乞休返乡,陛下便寻了一位新太傅,前来京中教习太子。
看样子此人不是京中官员。
六部尚书的姓名她都知道,没一个姓谢的。
檐雨跟着他下车,院子不大,但布置的颇为雅致,进门便是一块太湖石立于右侧。
嵌空瘦挺,嶙峋之中透着别样韵致。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也顾不得去听卫朔在讲些什么,指尖轻轻触碰岩硬的石壁。
夕阳薄暮,霞光透过石头中的小孔细细密密地照在她身上、脸上,檐雨感觉自己仿佛也融进了光线里,静静看着面前虚幻中一对父女。
小姑娘不过十来岁,撇着嘴:“爹爹为何偏爱这太湖石?皱巴巴,干瘦干瘦的。”
那父亲身着前朝官吏装束,眉目英朗。
听了稚女这话不免笑道:“太湖石在水中多年,才成这般嶙峋面貌,既是道法自然,又是藉有形于无形,为官者亦当如此石,风雅清正,涤荡之后千疮百孔,不坠青云之志。”
“原来如此,女儿受教了。”那小姑娘舌头一吐,跑开了,边走还边笑:“意思就是,心眼子不多,当不了这官。”
“好端端哭什么?”卫朔的身影横贯在面前,阻断了檐雨的视线,方才那一对父女身影尽数消散于虚空。他的眼神不如平常一般锐利,眨的频次也多,“不过是看宫门下钥前赶不回去了,在此暂住一晚。”
檐雨以手背拭面,这才察觉颊上湿漉漉的,她回过神来,盯着卫朔的嘴唇:“殿下确信,只用一晚就能叫陛下改变心意?”
“我看你心眼比这太湖石都多。”卫朔语调一如既往的冷冽,看向她的目光却柔软,“只住一晚,其余你不用担心,我已让人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一切等明日再说。”
门口的马车停在那候着,他还是要回去的。
她不能回去,那多半是还有牵连,檐雨虽猜不到这些究竟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也知道卫朔此举乃是好意。
便也不再多问,只送他到门口:“住上几晚不重要。如今我暂且脱身,可符大人却枉送性命,此案望殿下费心。”
天又阴沉下去,大有风雨欲来前的萧瑟肃穆,卫朔上车撂了帘子。
“天塌了,自有我来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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