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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再装不认识就有点不礼貌了。

简意融僵硬地接过一次性水杯，道谢，然后把下巴上挂着的口罩摘了下来。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时衍祺轻笑几声，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好久不见，简意融。”

连名带姓地叫，把关系撇得很干净。用申城本地人的话来讲，叫“识相”。于是简意融也很识相地回复：“好久不见，时衍祺。”

她想问你是陪未婚妻来的吗，但终究没有问，这话问出来味道就变了。

时衍祺收敛了笑，扫了眼她的工作台，又盯着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问题问得蹊跷，简意融眼神闪躲，在沉思中抽丝剥茧，终于想起分手时她曾说过，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国，要在国外待一辈子，让他不要试图找到她。

激烈争吵时的情侣总会口不择言。但彼时只有二十三岁的时衍祺还是维持了他的教养和体面，只是红了眼睛，恨恨地盯着她，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话有多决绝，现在就有多打脸。

有的时候，简意融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坏记性。

她模棱两可道：“有一两年了。”

时衍祺点点头，没再多问，抛了句“先吃饭吧”，就转身离开，留给简意融一个背影。

而她已经没了吃东西的心情，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播记忆。

和时衍祺的初见是在八年前的平安夜，意大利的南部城市那不勒斯。

那是座历史悠久风光绮丽的城市，同时拥有火山和海岸线，四季阳光灿烂，建筑色彩明朗，造就了市民热情开朗的性格。

然而在那不勒斯的几年，也是简意融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窘迫的一段时光。因为家中生意出问题，她不得不在大一退学，重新申请一个没那么贵的院校。在了解到意大利的公立本科学制只有三年，且学费全免仅需注册费后，她排除掉生活成本较高的罗马和米兰，最后辗转就读那不勒斯美院。

工作日白天上课，晚上去餐馆做侍应生，周末在房东太太开的裁缝店帮忙，简意融没有太多精力去感受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

平安夜那天她在披萨店打工。在那不勒斯，披萨是主食，披萨店则随处可见。

她系上红白格纹的围裙，端着盘子穿梭在餐桌之间，用意大利语混着英语点单，记下每桌客人的特殊要求，必要时会在小本子上快速画下客人的简笔画。

来意大利快一年半了，她还是对南欧人的长相有些脸盲。

老板娘招呼着忙得团团转的简意融：“埃莱娜！那边有个客人还没点单！”

“好！”她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然后看见了时衍祺。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高挺鼻梁下唇色浅淡，侧脸线条带有东方人的含蓄内敛。

多么令人感动的长相，她不用费力去记了。

她走到他餐桌前，看到他的正脸，又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即便是在国内，也很少能看到这么令人过目难忘的东亚面孔，介于成熟男人和青涩少年之间的模样。

她用英语询问：“您好，需要点什么？”

时衍祺直接微笑着用中文跟她说：“我要一个大号那不勒斯披萨，一杯柠檬酒，谢谢。”

简意融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中国人的，但这种同胞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挥散了她心中盘桓许久的阴郁，让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于是在上菜时她送给他一个毛线钩织的圣诞树。小小的，能当钥匙扣，是她选修课上做的作业。她很喜欢做些小手工送人，先前已送过房东太太和餐馆老板娘。

放下餐盘的一瞬间，她手心张开，如同变魔法般落下一棵袖珍精巧的圣诞树，用中文说道：“请慢用，给您的圣诞礼物。”

俯下身时，她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似一根羽毛撩拨她的心弦。

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第二次见面。

为了争分夺秒地打工，不浪费漫长的圣诞假，简意融另找了家华人开的餐厅。她在后厨洗了好几天的盘子，因为一名服务员请假人手不够而临时顶上。

餐厅给服务生穿的制服是长度不过膝的蓝色旗袍，非常符合某些刻板印象。这衣服令简意融浑身不自在，每次抬手弯腰都怕走光。

但是做服务生的时薪比洗盘子要高一些，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她已经不是那个被父母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

简意融踩着高跟鞋走到一桌客人前出声询问，和闻声回过头的时衍祺目光相撞。两人都愣住了，为这奇妙的缘分。

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和几个肤色各异的同龄人坐在一桌，男女都有，应该是他的朋友。

时衍祺显然对她有印象，对她这身装束皱了皱眉，半开玩笑道：“你是打工女王吗？”

他有一种把实际上有点奇怪的话也说得很温柔的能力，但简意融还是感觉尴尬。桌上其他人似乎都听不懂中文，只当他在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