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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祁瞧着垂头讷讷的少女,忽而一笑:“你以为你是如何留下来的?我府上缺个跑腿的丫头?还是真真缺了你舅舅那几百两银子?”
“我给叔父添乱了!”少女头低得更低,她本不该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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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日的那一夜,她自沈府的院墙上一跃而下。
披星戴月,辗转奔波。终至庐州,是缘也是愿。
唐祁尚在病中,一心顾着修那《平万象书》,一听何衍说她只身一人从泰州跑来此处,惊得连声咳嗽。
晚上,庐州唐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何衍领着刘溪鸰进了书房。
门一打开便是一面藕色的屏风,透过屏风可见隐隐绰绰的烛火之下的一张大书桌,清瘦的影子坐在那桌前随着烛火隐约巍巍而动。书房的格局与幼时在黄州那会已是大不相同,这间更大更深,唯一不变的还是那熟悉的樟木味,开门之时楹了她满怀,走进了去更浓。
她绕过屏风,站在那处,离他还是远远的,道了声“叔父”。
拿眼瞧去,那人的身姿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瘦削。青年不动如山,坐在那处埋首于文书间,一如数年前的模样。那时沈舜来黄州接她回去,唐家大人也是这般不错眼地盯着那书本子,漫不经心地交代着“好生照看自己,莫要给你舅舅惹祸”。
青年没答话。她迈步上前,见他的发髻未散,用一只簪子束着,同初次见到的相比,他似是没有改变,只是也许是瘦了的缘故,棱角一分明,那一派气定神闲中多了几分凌厉。
他垂着眼,长睫偶尔拨动,阔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两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不少!”
她一路奔波,叫室内浓浓的樟木暖香薰得险些睡过去,却又只得强打起精神作了揖,“是我失礼,不请自来,给叔父添麻烦了!”
他清淡的回道:“客气,麻不麻烦的,也都到了我这了!”
少女踟蹰,他顿了顿,才道:“既到了我这地界,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我想我娘了,我想寻她。”
他一哂:“这么说,你忍了这么些年,千辛万苦地跑出来,还是为了找你娘?”
寻母是一个理由,却不是个好借口。
“也不全是,”刘溪鸰知他不会满意,“是我不愿嫁给我舅妈那个侄子。”
“什么?”饶是唐祁修养再好,也没忍住黑了脸,“那便逃婚?”
还逃到他这儿?这叫个什么话?
她忙道:“不,还没有说到婚事那处去。”
“没有说到那你跑什么?”
“但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他声嘶寡淡。
刘溪鸰闷闷道:“舅母整日说要给我嫁个正经人家,不可跟旁的野小子厮混野的没了边。若非觉着我不服管教,何须这样早为我说亲?不是那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唐祁点头:“你家这话倒也没错,姑娘家终是要嫁人的,你却说说你如何……”话还没说完,却见她拿眼直瞧着自己,他一思忖,恍然道:“原来如此!”
敢情这意思是说在黄州时,是他把她养野了,教坏了,后来才惹出了这些是非。
“这么说,你这是来讨债了?”他倾了身子,那反问虽然声小,倒显出一股子压迫。
是了,他教坏了她,让沈家人觉得她是个心思活泛拴不住的野马驹子,于是他们逼迫她嫁给一个人,所以她要跑来这处——听起来很合理,像是她这个脑子能圆出来的由头。
而刘溪鸰也晓得,眼前这人,不怕沈府。从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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