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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1页）

这初雪犹如今年的梅雨季，突如而起，非但至早，且降急且厚，天地之间素裹银装，白茫茫一片，今日便是皇家冬猎之前按例要去青山寺祈福的日子。

杜若妗天未晓白即起，整饬妆容，不敢太过却亦需细细收拾，以待与父母同赴青山寺祈福之事。往昔，杜相每携四位千金同往，且按年岁排行，而今杜五小姐不幸辞世，杜二小姐还在山庄别院禁足，遂此名额空缺，作为家中行六的杜若妗便得以随行。

祈福的队伍卯正自皇城出发，一路向北，目标是位于皇宫西北方向的青山寺，毕竟为皇家之行，行程颇缓，仪仗隆重，直至辰时方至青山寺。

祈福的规矩亦是十分讲究，比如入寺不得行正门，需得自侧门而入，且需得先迈右脚。

杜若妗平日同杜若娉走得极近，自杜若婷故去更是时常前去陪伴长姐左右，今日亦伴其侧，学着长姐一步一行不曾有差错。

出门前，杜若娉将她悄悄拉至一旁：“六妹妹，今日我同大皇子约见，届时你帮帮我。”

杜若妗断是不会拒绝，她乃府中四夫人所出，外祖乃工部主事，先前仅工部一介八品笔帖士，后借杜相之光方得以提拔，如今乃六品官员。杜四夫人虽为嫡出，却是小官之女，甘愿入相府，早年亦得杜相一片倾心，然所出仅为一位千金，此后恩宠便比不得后来者了。

杜若妗自幼便得亲娘教导，身为庶女，恐难有飞黄腾达之时，需得同嫡长多多亲近。她自是心有不甘，故一有机会便同长姐一道，于大夫人跟前亦颇受青睐，想来如有一日能沾嫡长姐之光，觅得一门好亲事，才是最佳之选。

她笑着应下，显得颇为高兴：“那是自然，今日大姐姐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美，定叫大姐夫神魂颠倒。”

“你个小妮子，混说什么呢！”杜若娉斥道，作恼怒状。

这一声“大姐夫”令杜若娉立马面生桃色，虽有愠意，心下却是喜上眉梢。

杜若妗最是晓得如何讨得杜若娉欢心，知她喜闻此等言语，心中不屑，吐了吐舌头，面上却是笑道：“大姐姐莫恼，是我大声了些，下次一定注意。”

皇家于寺中祈福乃极其郑重之事，敬香、礼佛、诵经、祈愿、布施，每项皆不可或缺。

而布施之时，正是杜若娉与大皇子约定相见之时，她欲询问李易先前何故停止她掌管“媛春轩”之事，教她遭父亲严词训斥一番。

然今日之约并未如其所愿那般顺遂，甫出殿门，有一女子高声唤住她：“杜大小姐，杜六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杜若妗笑颜以对：“原是纪家姐姐，是我昨日起夜不慎着了风，腹中略感不适，正让大姐姐陪我去茅厕呢。”

纪史湘狐疑打量二人：“杜大小姐与杜六小姐倒是嫡庶情深。”

随即又道：“啊，今日倒是不见杜二小姐，不知杜二妹妹可还安好？”

那日秋华会后，纪史湘对杜若妩倒是起了兴致，一番打听之下听闻杜二小姐因此事又是被罚跪祠堂又是被遣至偏远山庄，颇是震惊。

她素来对杜府中其他姊妹嫡庶待遇的差异甚是不以为然，更看不惯姊妹之间因嫉妒而行排挤之事，这番便是要来为这杜二小姐讨几句嘴的。

杜若娉却不耐与她周旋，只想速速面见李易，婉言回道：“二妹妹自是都好，只是前几日初雪停歇，化雪之时更为寒冷，不慎着了风寒，故此今日不曾随行。”

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主，纪史湘心知其中缘由，见她这般口出谎言，心中不愉，又见杜若妗并无肚痛不适之色，认定了其定是不愿行布施之事欲往旁处躲懒，哪能轻易放任其离开。

她向前一步恰巧立于人前，巧笑道：“杜二小姐风寒可严重？”

杜若娉忍下心中怒意，面上不显：“尚可，母亲已寻大夫看过，还需得于暖屋中休养一些时日。”

纪史湘伸手挽住杜若娉，面呈忧色：“如今气候寒凉，既是相府，无论秋冬，屋中定然暖和，想来无甚大碍。不知杜二妹妹的风寒已至何种程度？不若待祈福结束后，我同你们去相府探望一下杜二妹妹吧。”

杜若娉心中愠色更盛，父亲已查出此前京都风言之始便是由杜若妩之口而出，却唤她至前言：“娉儿，你二妹妹自请跪了祠堂，你二姨娘亦是亲求了将她送去山庄别院禁足，此番已是行了家罚，既然京中谣言已止，便莫再生事端了。”

其所言便是不欲再行追究，这杜若妩当真可恶，定是心中忐忑，恐父亲母亲双罪并罚，才躲去了山庄别院，这倒叫她心有怒而不得出。

而此时眼前这位纪府千金却是一口一个杜二妹妹，当真不将她放在眼里，且这如何能叫她到相府中去，她言杜若妩染了风寒，只是不愿与她多言随口一说，若叫她去了，岂不是露了马脚？

她忍了忍，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得强笑道：“纪妹妹的好意，我这长姐便替二妹妹心领了，只是二妹妹怕是风寒未愈，不便见客。况且家中已有大夫诊治，不劳烦纪姐姐挂怀。”

纪史湘还欲再言，却见一位宫中装束婢子小跑前来，面向纪史湘：“纪大小姐，纪夫人正在寻你，似有急事，片缓不得。”

纪史湘闻言，眉心轻蹙，不知母亲有何事，但今日只得放过她二人，遂向杜若娉与杜若妗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登门造访。”

杜若娉二人颔首应允，与之辞别，目送纪史湘远去。待纪史湘走远，杜若妗乃长舒一口气，低声对杜若娉道：“幸好纪家姐姐被唤走了，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若娉眸色沉沉，冷哼一声往小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