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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第1页）

六个被何玛丽以鬼符秘咒召唤而出的阴煞厉鬼，呈匀称的圆形悬浮半空，将失去黑烟护体的何玛丽围在中央，六“人”皆伸出一只筋肉干枯分明的鬼手，搭在何玛丽的肩上，异口同声默默低吟，不过瞬息之间，何玛丽周身的黑烟再起，浓郁暗黑的程度更甚刚出场时。

六个“姐妹”完成鬼力输送，脖颈往上的黑烟逐渐散去，六张脸同时露出，看清了七个厉鬼样貌的我与小奇，顿时面面相觑，不由得头皮发麻。

我的姥姥何玛丽，其实是姥爷樊祯焕娶的第三房太太。在那个战火纷飞，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动乱年代里，姥爷娶的第一房太太，名叫小红樱，是农村老家的童养媳，十七岁时便死于难产，母子皆殒，一尸两命，姥爷可以算是小红樱带大的，对她的感情深厚且复杂，偶尔酒后与我提起，眼眶总是泛红，小红樱像是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第二房太太，名叫陆贞，是名随军卫生员，经组织批准后两人很快完婚，次年诞下一个女婴，孩子才刚满百天，一场惨绝人寰的敌军扫荡摧毁了根据地，姥爷带兵杀出重围，突围时与妻女走散，大部队得以幸存，但他的右腿在此役中粉碎性骨折，弹片更穿透心脏血管，在后方医院经历了三次大手术，才勉强保住性命，从此腿脚便跛了。妻子陆贞牺牲自己保全了孩子，姥爷身体恢复后，托人将这个女儿送回了老家。

战事临近尾声，姥爷带兵行至F省南边的一个小渔村，在村外遇到了河边浣衣的何玛丽，惊艳的混血容颜，小鹿般灵动的倔强双眼，姥爷说，何玛丽的眼睛里，有小红樱的影子，莞莞类卿，他一眼就陷进去了。

偶遇的当晚，政委慕慎行看出苗头，有意撮合，独自去村里探了消息，才得知这个渔村里，有几十个像何玛丽这样身份特殊的混血儿，欧化的五官，异色的瞳孔，褐色的卷发，都是这个渔村被葡萄牙军队侵略占领过的缩影。慕慎行找到何玛丽家时，她正被再嫁的母亲狠狠棒打虐待，一如既往地扮演母亲的出气筒后，被赶出家门，她蹲在门外，疼得发抖，饥肠辘辘，泪眼婆娑。

慕政委与何母谈好条件，司令樊祯焕带着彩礼上门时，何玛丽的眼里满是惊喜和感激，何母拿女儿换了钱，喜笑颜开觉得划算，答应了此后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任何陪嫁，背着仅有几件衣物的破包袱，跟着这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长官，何玛丽头也不回离开了家，身后远远缀着几个年龄相仿的苦命女孩，艳羡地目送她离去。

不久后部队驻扎到了现在的J市军区，何玛丽在大院里成婚，成为姥爷的第三房太太，拥有了自己的床，吃上了热乎的饱饭，不用睡在漏风的柴房里，终日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与渔村的姐妹书信往来间，将她们渴望解救的信号传递给了姥爷，部队里战时残疾的军官不少，慕慎行出面牵线搭桥，既改变了这些出身尴尬的混血女孩的命运，又解决了不少下属的婚嫁困难，皆大欢喜。

眼前这七张皎弱美艳的脸庞，显露出典型的葡萄牙血统，美得各有千秋，除了我的姥姥何玛丽，剩下的六个厉鬼里，竟然还有两对双胞胎姐妹花，不难推测，在J市这样相对闭塞的山城，军区大院不为人知的地下溶洞中，同时出现的这六张陌生的混血面容，便是后期陆续从渔村嫁到军区大院里的，何玛丽的混血姐妹们。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都遇害了？难道现在所见的「人皮七煞阵」，全都是有预谋的屠杀吗？姥姥是办了送别式的，生前被剥光了颈部往下的皮肤，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如此异常的情况，姥爷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到呢？不应该啊！

“小心，黄泉阴风”！就在我分神的瞬间，「人皮七煞阵」，这藏在这山底溶洞巨型大阵内的又一个阵中阵，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启动了。一股摄人心魄的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小奇警觉预警，立刻驮着我振翅高飞。

伏在小奇的肩上，神情有些恍惚。血黄色的河水浑浊翻腾，不得投胎的孤魂鬼哭狼嚎，无神无智的虫蛇腥风扑面，那日在忘川河畔，面对血泪横流的弟弟，攥着他塞给我的彼岸花，缓缓沉入寒意凛冽的黄泉之中，阵中的恐怖奇袭唤起了沉痛的记忆，心脏顿觉抽搐难忍，捂住胸口，眉头紧锁。

袈裟环感应到我的情绪变化，自动生出久违的，生气盎然的青绿色光团，七彩灵龙从玉环中游离而出，缠绕着我与小奇飞了一圈，所经之处，皆充盈着萌动的勃勃生机，整个青玉色光团膨胀得硕大无朋，竟然连小奇的本体都全然包裹了进去，逃窜中的小奇都忍不住扭头回看了我一眼，好奇怎么它睡一觉的功夫，我就又进化了。

青玉色光团的生机与黄泉阴风的死亡，属性正巧相生相克，很大程度中和了对神魂的冲击，待七彩灵龙游离回袈裟环中，胸口压着的沉甸甸的巨石才落了地。敌在明我在暗，加上小奇庞大的体型，简直就是阵法中的活靶子，刚刚在圆柱形山洞中尝试钻护山大阵的阵脚漏洞，要不是运气好，我跟小奇估计早已化作两坨焦炭。

可，要怎么反击？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的情势，那七个厉鬼才是资深老师傅，我跟小奇加一起只有两员战力，且觉醒后实战经验缺缺，劣势明显。但，也不是优势全无，山底大阵中，我的灵力不会枯竭，之前打不了的持久战成为可能，进化后的舍利子潜能无限，刺激的对弈才是挖掘潜能的捷径，滞空打击能力上，小奇与七个厉鬼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战斗策略便是，明面上血拼，背地里试探，只要找到阵法和对手的漏洞，就是逃脱升天的时机。

神识传音，把战斗的中心思想同步给小奇。第一步，以防御为主，边逃边挡，降低对手的戒备心；第二步，以偷袭为主，边攻边躲，摸索对手的鬼力阈值；第三步，以破坏为主，咬住何玛丽疯狂进攻，主打一个擒贼先擒王，撕开七个厉鬼的包围圈；最后一步，酝酿杀招，破七煞阵，找到地下室入口，麻溜跑路。

为了降低被打击的范围，我尝试沟通袈裟环，竟然真的成功将小奇的本体，缩小到能轻松背负着我，又不影响它发挥战斗力的体积，单翅翼展从五米缩短到一米，小奇表示非常满意，这个尺寸飞起来敏捷了许多，在空中咻咻咻四处躲闪，速度快得都成了道残影，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准备偷袭。

再次召唤出丹田中的七色灵力之索，体悟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心境，双手缓缓推出一个漂亮的太极八卦，不同于上一次的火急火燎，这一次，七颗同等西瓜大小的彩虹火球应运而生，盘绕着我的掌心缓缓旋转，静静睁开眼，猫眼异瞳中央的那簇七彩火焰，宝石般熠熠生辉，穿透了阵阵阴风和浓郁黑烟，锁定了七个厉鬼的位置。

眼前满是黑暗污浊，耳中充斥着嘶哑鬼啸，但它们其实一直悬浮在同一个位置，掐指持咒，各司其职，维持着源源不绝的黄泉阴风。双手轻轻往前一推，七颗彩虹火球以极慢的速度，和诡异的弧线，慢悠悠往七个厉鬼靠近，一路上像装有雷达探测器似的，自动避开了阵法的感知，待顺利贴近身前，突然同时发难，从头顶往下整个裹住厉鬼的脑袋，噌一下熊熊燃起，厉鬼都像何玛丽初次被攻击时一般，被烧成了七个七彩的“火人”。

为了抵御烈焰焚身，厉鬼只能贸然中断施咒，专注鼓动周身的黑烟灭火，它们的嘴角都挂着一丝黑血，显然鬼咒被破同样会受到反噬。这一次，七彩火球的灵力更为精纯稳定，除了鬼力最强的何玛丽尚能抵挡，其他六个厉鬼不仅护体黑烟耗尽，连仅存皮肤的脑袋，都被灼烧得一片荒芜，脸皮焦黑脱落，褐色的长发烧秃，整个“人”都和谐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何玛丽的六个“姐妹”，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被“毁容”的惨状，伸出鬼爪崩溃摸索心爱的脸皮和头发，直到惊恐地确认，唯一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还有点“人形”的皮肤不仅被烧毁，还丑陋如黢黑焦炭，便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异色瞳仁一秒全部黑化，指甲暴涨，眼看下一秒就要集体暴走。

七煞厉鬼，仅余最强的何玛丽还保留清醒的神志，「人皮七煞阵」的稳定运转，需要“七人”同心协力，但凡有“一人”失控，阵法便会出现能量波动。何玛丽双手持咒，仰天长啸，尖锐的声波如铁皮刮玻璃，滋啦滋啦，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何玛丽凌空而动，如翻飞的黑色花蝴蝶，行云流水地朝六个“姐妹”的后背，拍出一掌又一掌。

那惊悚的鬼啸很快唤回了“姐妹们”的神志，而被何玛丽鬼掌拍中的六个厉鬼，竟争先恐后抻着脖子，从嘴里吐出一颗七彩镶黑的圆形结晶体，珠子离体后，它们似乎不受控地鬼气一泄，整个状态萎靡了不少。

“沁梨，你那进化后的彩虹火球，除了直接消除鬼力，貌似，还能间接打击神魂啊！”

那六颗七彩镶黑的圆形结晶体缓缓坠地，能量的波动与我的意识仍有牵连，燃烧的火焰还在与黑色的鬼气纠缠，从那隐约的能量羁绊中，我灵光一现，获取了一个破阵的关键信息。

神识传动小奇，让它做好准备，我们要进入第三步的破坏阶段了。二对七，怎么搞破坏，其实小奇并无把握，但还是对我无条件信任，摩拳擦掌，就等着我一声令下。

六个厉鬼在何玛丽的操纵下，尖啸着朝我齐齐围攻而来，小奇不明就里，还是驮着我朝它们对冲而去。眼看与六个“姐妹”即将对上手，小奇却在我的授意下猛地俯冲，而我们刚刚所处的，与它们齐平的位置，出现一个透明法钵，半个巴掌大，钵口朝上，浮空而立，氤氲着扑朔迷离的吉祥之光，光随人动，佛在影中。

佛家圣物一出，天然压制了厉鬼的气势，它们不敢再往前一步，连何玛丽，都被震慑，持咒的鬼手微微颤抖。

“这个透明法钵，你破「九曲回环阵」收过来的时候，不是裂了吗？”

“袈裟环中的七彩灵龙游离而出时，顺道把青绿色光团的生机，融进法钵的裂痕里了，法钵那时候就修复完全了，橙色火焰克制法器，青绿色光团修复法器，要不说天助我也。”

伴着烟香弥漫，梵语呢喃，透明法钵越涨越大，恢复了初见时的成人脑袋大小，通体流光溢彩，瑰丽、平和、神秘，再看，始终保持那种不属于凡人世界的美。法钵中延展出七道七色法线，色泽与我的七彩火焰惊人一致，以静制动，缠绕住七个厉鬼的脖颈，将它们定在半空，越是挣扎捆得越紧，最后全都动惮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