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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曹东有意要逗裴小拾，抓了一把摔炮绕到他身后往他脚边砸，突如其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果然令裴小拾啊啊啊啊花容失色。万贺呈也乐了，退到一旁跟着围观。没想到裴小拾不知是太害怕还是怎么了，竟然转身钻进身后的铁门，就这么噔噔噔直接下了楼去。看见裴小拾跑了，曹东惊掉下巴，说，不是吧，我就是逗逗他，胆儿这么小？夏敏敏说，怪你一下朝他丢那么多摔炮，该不是真把人弄疼了吧。裴小拾没走，就坐在下一层楼六楼和七楼衔接拐角处的台阶上，万贺呈还没下楼，只是身子微微倾出扶手外，从上往下朝楼梯中间看了眼，就找到了他。楼道太窄，裴小拾坐那儿直接把路给堵住了，如果有人要上或者下，必须要他起身才行，还好那个位置已经是过了六楼的位置，只有通往七楼天台或者从天台下来的人才会经过。万贺呈走下去，在比他高几级台阶的地方也坐下了。万贺呈不会说“曹东只是跟你开玩笑”这种话，虽然他不太清楚裴小拾现在的情绪，但也知道任何让当事人感觉不舒服的玩笑都不能称之为玩笑了，所以他说：“我上去打他一顿给你出气。”“你刚才也笑了。”裴小拾说。现在万贺呈确认裴小拾确实是不开心了，他不给自己辩解，很干脆地说了对不起，又问需不需要让曹东也道歉。裴小拾小声道：“我没有生气。”“但是你不开心了，”万贺呈问，“为什么？”裴小拾说不好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需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再理一理。这时候曹东的声音从楼上天台传来：“万哥，找到人了吗？找到了一起上来放冲天炮啊。”然后是夏敏敏的声音：“曹东我就说是你把人给吓跑了吧……”万贺呈觉得自己现在对裴小拾真是有耐心，换成别人走掉，他可能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又坐了一会儿，他听见裴小拾背对着他说：“好像还没问过你有没有女朋友……”万贺呈说：“没听见，转过来问。”听见这话的裴小拾，立马就僵了身子动弹不得，坐台阶上抱着膝盖，手指快把牛仔裤抠出个破洞来，就是怎么也转不了身，只是背对着万贺呈把问题再问了一遍。这下万贺呈好像是听清了，说：“没有，怎么了？”“为、为什么没有？”裴小拾很心虚。万贺呈说：“没时间谈啊。”裴小拾在万贺呈看不见的地方虚握了个小拳头，试探着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他听见万贺呈在他身后笑：“怎么？要给我介绍？”可以给你介绍我自己吗，可是你会不会喜欢男生呢？“漂亮，腿长，最好声音也好听。”万贺呈逗他呢，却见裴小拾弯着腰脸埋在膝盖里没了声儿了。万贺呈走下来，小腿蹭着人胳膊挤过他身边，在转角平台处回身，然后蹲在他面前。刚才光线暗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裴小拾被揪着后颈抬起头来，满脸的眼泪无处躲藏，就这么直接暴露在万贺呈的视线下。“哭什么？”万贺呈慢慢拧紧了眉头。裴小拾为自己伤心呢，他觉得自己的初恋还没能开始就结束了。是失恋的感觉，裴小拾现在感受到了，他谨遵学校表演老师教诲，正在努力记住这种情绪，可不能白伤心啊。这时的裴小拾还要很努力才能体会到“失恋”，不知道后来跟万贺呈分手沉浸在真正的失恋里会是一件那么轻易的事。“跟我说说你吧，”万贺呈说，“我觉得自己不太了解你。”裴小拾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抽噎着说：“我喜欢男生。”万贺呈眉毛跳了一下，好像是把逻辑线都串起来了，没有马上开口，在脑子里把一些事情过了两遍，确认没有细节上的疏漏，才说：“你喜欢我？”万贺呈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揣摩和猜测人心在他看来没必要又浪费时间，实在有需要他也尽量用理性和逻辑分析。裴小拾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又支支吾吾起来了，他说不好自己的情绪，万贺呈却能说得出：“你觉得自己喜欢我，但一不知道我的性取向二不知道我有没有伴侣，所以你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裴小拾难为情地点点头。万贺呈又说：“你看我每天那么忙有空谈恋爱？”裴小拾揉揉眼睛说对不起。又是道歉，万贺呈觉得裴小拾太感性了，理性思维很差。裴小拾揉完眼睛把手放下，肿着个桃子眼说：“那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理性思维回来一些了，知道问问题要有方向和目标，不要被中途带跑偏。“想听实话吗？”万贺呈说，“男的女的我都没兴趣。”听起来怪怪的，但这话从万贺呈口中说出裴小拾又觉得很正常。裴小拾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万贺呈不是寻常的异性恋直男，自己不是完全没机会。万贺呈看着裴小拾翘着嘴角好像是在笑的模样，突然不解：“你这就开心了？”“开心了！”裴小拾用力点头，声音难掩兴奋。裴小拾本来想问“那我还能继续喜欢你吗”，想到万贺呈说的“如果害怕听到跟想象中不一样的回答，就干脆别问”，于是就不问了，擅自决定继续喜欢万贺呈。初恋的感觉又回来了。而对于万贺呈而言，被裴小拾喜欢并不会困扰到他，一直以来他得到的青睐和喜欢太多了，被男生表白也不是没有的事，有几次他出于学习的心态去看了些男男的东西，发现看完以后不是很喜欢也不是很反感。总之男男还是男女在他这里没什么区别。如果说裴小拾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万贺呈觉得自己分给了他还算不少的耐心。还有就是，裴小拾的长相确实很讨人喜欢，是超出了性别的那种好看，性格也很好，这点毋庸置疑。意识到自己在朝择偶的方向分析裴小拾，万贺呈不觉得意外，他觉得有意思。裴小拾最终没继续去玩烟花，因为他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裴旭说刚到家，问他在哪儿，裴小拾说出来找朋友了，裴旭又问需不需要来接他，裴小拾想了想说好。总不能住万贺呈家吧，虽然裴小拾还挺想的，他可以睡沙发，如果能睡万贺呈房间就更好。挂了电话，裴小拾说自己要回家了：“哥哥提前回来了，他要来接我了。”万贺呈也跟着起身，问：“要不要送你出去？”“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朋友还在楼上等你呢。”裴小拾跟万贺呈上楼和他们几个打了招呼才走，曹东笑话他胆儿小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裴小拾红着脸不解释。但万贺呈觉得裴小拾其实挺勇敢的。万贺呈送裴小拾到楼下，跟他说了新年快乐。2013年的春节，裴小拾银行卡里有裴华永打给他的八万块压岁钱，裴旭也给了他两万，虽然这十万最后被章秋芳明目张胆以替他保管的名义拿走九万，但他得到的其实也不算少了。他身上流着裴华永的血，就算被认定为没出息不成器不给裴家长脸也还是形式上的裴家少爷，章秋芳再怎么想把他赶走也得顾忌几分他的身份，虽然裴家和章家两边的亲戚都看轻他，但他到底姓裴，只要他想，他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比起那些冷冰冰的财富，他更喜欢跨越半个城市到破旧的棚户区去，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和喜欢的人聊天吃年夜饭，收到长辈不多但用心准备的红包，还有万贺呈的一句“新年快乐”。因为这些是实实在在属于他的，不会被谁要回去的。“时间太快了，我记得一三年的除夕，我们一群人还在你家天台放烟花，一转眼都九年十年过去了。”曹东打开一瓶酒，“那时候夏敏敏可喜欢你了，现在也是当妈的人了。”曹东又说：“你们应该也很久没联系了吧？之前你出柜的时候她还来找我哭过一回，我以为高低得受一段时间情伤，谁知道这人第二天就谈了个男朋友。”别说夏敏敏，其实万贺呈和曹东都联系得少，万贺呈总是一个人一直往前，朋友也多是圈层性和阶段性的。但万贺呈记性好，他记得住一切所有的人和事包括细节，只要他愿意。后来曹东提起裴小拾，说了一些过去的事，万贺呈说：“不记得了，跟他很久没联系了。”为了结束一些话题，他不介意说一些对方能听出来的明显的谎。“你记性这么好什么记不住……”曹东多吃几年米饭也学会看眼色了，“知道了，我不问了。”曹东从北京来深圳出差，来大半个月了，约万贺呈这个大忙人约了三次，三顾茅庐才把人请出来，可得好好喝一回。带了一后备箱的好酒，万贺呈酒量向来不差，但今晚看起来却不怎么能喝。过几天又是除夕，2022年的春节就这么没防备又来了。曹东问万贺呈今年过年去哪儿过，有什么打算，万贺呈说自己过，曹东问他不打算找一个吗，家里多个人挺好的，下班回家还能有口热饭吃。“有打算，”万贺呈笑笑，“你给我介绍一个。”曹东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把比电冰箱还冷的万贺呈都融化成平民百姓了，大喜：“那敢情好，就万哥你这条件，只要你点点头勾勾手，追你的可不得从深圳排到北京……”再几杯酒下肚，万贺呈就听不见曹东说什么了，只能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是喝断片儿了。不只是断片，万贺呈连嘴唇也发白了，被曹东送进医院查出胃出血，医生面色凝重说不单是喝酒的原因，作息不规律、过度劳累、不良的饮食习惯等等都是诱发因素，而这几年全身心投入创业的万贺呈很明显不是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于是除夕前几天，万贺呈被扣留在医院观察，曹东帮他回家收拾了一趟行李，拉着行李箱过来，又开始说他家里没个人真不行。穿着病号服的万贺呈靠床头看他：“你跟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别转移话题啊。”曹东不想承认自己恐婚。“电脑帮我带了吗？”万贺呈问他。“带电脑过来好让你努力工作死得更快？”曹东心里爽翻了，狠狠出了口以前被万贺呈压制的恶气。万贺呈笑了笑，没说什么。曹东说：“对了，有件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万贺呈讨厌卖关子，也不会接这种话头。“好好好，我不卖关子，”曹东说，“你说跟裴小拾没联系，但是我在你家小区碰见他了，你怎么解释？”谁都能碰见裴小拾不是因为他们跟裴小拾有缘分，只能证明裴小拾确实是在追着万贺呈跑。万贺呈没得解释，因为他需要先搞清楚一些事，他问：“在我家楼下？”“不是，”曹东说，“在你家小区，但离你家还有段距离，他可能是不怎么认路，走路走到车行道了，就挡在我车前面，我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还一直按喇叭来着，后来看到他的脸我才认出来，但他应该是没认出我，我看他走进另一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