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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晦提醒了一番,面前两人却丝毫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冯秉才指着她,手上下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好好,亏得老夫还对你有所改观,想不到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何画师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宋贤弟,冯老在栎梁这么多年,连县令大人也要亲自上门拜访,从未亲自上门请过谁,你就当给冯老个面子。”
两人满口都是“不知好歹”“贪生怕死”“同行之谊”一类的词,毫无新意。沈黛看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只淡淡来了句:“若徐大人怪罪下来,在下无话可说,自当领罚。”
“你、你!你简直是——”
二人见她顽石一般,愤然甩袖离去,嘴里还在骂咧不止,在宫廊上整骂了一路话。
“这个宋清安简直混蛋,贱没廉耻的骨头!亏老夫还觉得他受了廖敏的污蔑,心里对他有几分愧疚——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何画师一路好声相劝,劝冯秉才不必对此人计较。两人这么说着,迎面撞上一个小侍女,侍女“诶呦”一声,手里东西撒了一地。
“见、见过两位晟使大人,都怪奴婢不长眼,都怪奴婢不长眼……”
面前侍女衣裙半湿,相貌青涩,神情慌张,显然是刚入宫,生怕自己得罪了哪位贵人,说话哆嗦不止。冯秉才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罢了罢了。”
侍女“欸”了一声,擦了擦眼角,将撒落一地的书卷收拾好,冯秉才突然看到什么,道:“等等!”
冯秉才从地上拾起一张纸,那是一幅未完的山水画,纸张边角沾了雨水,墨迹向外洇开,模糊错杂,可细细一看,此画笔锋凌厉遒劲,点染精妙而极具章法,布局脉络飞扬且灵气逼人,定是高手所画。
此乃汉人画法,他细细端详,面色凝重,问那侍女:“此画何人所作?”
侍女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支支吾吾道:“这……奴婢只是翰麓阁复杂洒扫的宫人,方才是管事嬷嬷将这个字纸篓交给我,让我处理掉。”
“老夫是在问你,这是何人所画!”
“奴、奴婢是……是刚调到翰麓阁的,实在不知!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侍女吓得几欲落泪,何画师不知为何冯秉才如此大动肝火,往前凑了凑,觉得他手里的画作有些眼熟。
“冯老,这画在下见过,似乎是……宋画师所作。”
“宋清安?”
“对,我先前入他房间,见他书桌上堆满了图纸,清一色山水画,正是您手里这幅。”
冯秉才紧锁眉头。
他作画几十年,走遍大江南北,搜尽奇峰打草稿,几乎过目不忘,只凭寥寥几笔便能认出是哪派画法。这幅画旁人不知,他却认得,是桐州画派的画法。
而且,上面所画乃是桐州的翠微山,明学滥觞之地。
他沉思良久,将画纸折起来,收进袖中,对面前侍女道:“你下去吧。”
“是、是……”
侍女虽不解他要这丢弃之物作甚,可她无暇多想,收拾好东西便小跑着离开了。
长长的宫道上,侍女的青面绣鞋踏碎积水,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泞。侍女方过,宫门外脚步杂沓,身穿汉人服制的一行人手持文书和使者节杖,神色凝重,一路踏水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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