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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1页）

为了不让史官为难，江语歌和楚子瑶便打算亲自向皇帝解释清楚。

第二天，两人正在殿外候旨，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嘈杂声。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时，只见明宗皇帝的贴身太监李公公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不过当李公公见到了楚子瑶，便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赶紧行了礼，“公主，好在是您过来了。此刻天威震怒，还望公主进去劝慰一二，让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啊。”

楚子瑶问道：“所为何事？”

李公公急急咽了口水，回答：“江南总督卞大人返京面圣，说是已有两省都遇了神虫，今年的晚稻眼看要收了，如今却损了一半，只怕是入冬就要短粮了。”

江语歌虽然没反应过来神虫是什么东西，整件事也是听得半懂不懂，但看身边的楚子瑶眉头紧锁、满脸愁容的就知道，事情应该挺棘手。

两人急忙跨进殿内，疾走几步来到皇帝面前行了礼。

明宗皇帝顾不得过多招呼，只是让两人平身，就继续问道：“倘若朕下令放三百石赈灾，是否能解燃眉之急？”

下面站着的大臣为难地回答道：“回皇上，三百石亦如杯水车薪，倘若再得三倍，或可勉强过冬。”

明宗皇帝听后不再言语，低头沉思起来。

楚子瑶拉过话题，开口问道：“卞大人，这七年来，你已进京告了四回灾，所求的赈灾粮也是一次高过一次，既是常有神虫滋扰，何不积谷防饥呢？”

卞总督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换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回答道：“公主深居皇宫，有所不知。林、渠两省自前朝起，就是蝗灾大户，即便是上天垂怜风调雨顺，所收之五谷也堪堪供百姓饱腹而已，并无余粮可供备荒。今年灾情可为历年之最，飞蝗遮天蔽日，所过之境，颗粒不留。依微臣所见，不消一月，林、渠二省再无可收之粮。”

在一旁的江语歌总算是听明白了大概，原来这个江南总督卞大人手下管理的省份闹了蝗灾，晚稻被吃了一半，盘算着冬天就没有余粮，所以提前跟皇帝申请赈灾粮呢。

但楚子瑶的话里又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这个卞大人经常进京问朝廷要粮食，朝廷给多了自然就有些犯嘀咕，会不会是这个卞大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了。

江语歌心里仔细算了一下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于是插了一嘴，问道：“卞大人，照您的说法，如果是没有蝗灾，林、渠两省自己种的粮食是够吃的啊。”

卞总督抬头看了一眼江语歌，略有不屑，不过还是点头答道：“回驸马，正是。”

江语歌又道：“既然说蝗虫吃了一半，那就说明还有一半是没遭灾的。现在临近中秋，也该有能收的稻子了，趁着蝗虫没来，抢收一部分，再想办法灭蝗，看能救多少是多少，这样一来，应该不至于少这么多粮食啊？”

“这……”卞总督听闻，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语歌，而后又朝着楚子瑶说道：“公主，驸马此言倒令微臣无话可说了。”

看总督这个样子，就像是跟公主告状一样，江语歌有些疑惑，自己不过就是提了几句建议，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驸马也是为江南的百姓忧心，一时失言，卞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楚子瑶这么说，就坐实了江语歌刚才的话有不妥的地方。江语歌思来想去，突然记起几个人都提过“神虫”这两个字，隐约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消极的态度了。

禹朝之前，人们出于对自然的敬畏，即便是遭遇了蝗灾，也是不能灭杀蝗虫的，甚至那时还给这东西起了个“神虫”的别称。古人认为，出现蝗灾，都是因为执政者无道，上天才会降下惩罚。被这种观念束缚，就算朝廷想要灭蝗，基层的官员和民间的百姓也会表现得非常消极，基本上就是放任蝗虫肆意妄为，从不敢做什么救灾措施。

江语歌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却不代表她能认同。更何况她明明记得，早在禹朝初期，古人就已经摆脱掉了这种封建束缚，在蝗灾到来时都会积极且有效地抗灾了。

江语歌深吸一口气，上前逼近卞总督，沉着声音问道：“总督大人眼中不会把那些虫子看得比百姓还重？宁可眼睁睁看着蝗虫把庄稼都啃完也不愿指挥民众救灾吧？”

卞总督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江语歌，随即冷哼一声：“驸马饱读圣贤之书，深谙仁政爱民之道，微臣自愧不如，然民间自有其相沿成习的旧俗，非书中数语可解。神虫过境此乃天罚，若是微臣领着两省百姓抢粮灭蝗，岂不是逆天而行。只怕最后救灾不成，反遭民怨。”

江语歌嘴快立刻反驳起来：“什么天罚，不过就是一堆害虫而已，我们老百姓辛辛苦苦耕种一年的粮食，到头来让它们吃了个精光，强盗都没这么过分，不杀不灭也就算了，还要当成神供起来，你们自己想想冤不冤啊？再说了，卞总督您刚刚说这是天罚，可我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了老天要惩罚我们？是我们大禹貊乡鼠壤、礼乐崩坏还是我们皇上昏庸无道、残暴不仁……”

卞总督顿时被吓得脸色灰白，重重跪倒在地，猛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息怒！”

不仅是卞总督，就连一向淡定的楚子瑶也吃了一惊，跟着一同跪在地上。

江语歌看到连楚子瑶都跪了，顿时意识到自己又口出狂言了，于是赶忙收声，也跪了下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明宗皇帝此时突然笑了起来，他抬手让三个人平身，然后问江语歌：“不知驸马对蝗灾一事可还有何见解啊？”

江语歌起身抬头看了看明宗皇帝，见他微微颔首似乎是在鼓励自己。

看来皇帝是真没跟她计较什么，江语歌思索了一下，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索性说完。

“回父皇，要灭蝗其实也不难。方才卞总督最为担忧的不过是民怨，可依儿臣看来，那是因为没有好的引导。这次横竖都是要放粮赈灾的，索性就颁一道命令，让民众去扑蝗虫，除了日常保底的赈灾粮以外，以户为单位，上交多少蝗虫，便可到官府里换多少粮，上不封顶。除此之外，鼓励百姓抢收稻谷，蝗灾期间抢收下来的粮食不必上税，救下多少百姓就可以拿多少。下次蝗灾来了继续实行，反复一两次，等百姓发现即便是灭了蝗，也没有什么天谴，他们自然不会对灭蝗这么恐惧了。再者，成虫少了，来年的幼虫自然也会变少，如此一来，出现蝗灾的几率不就逐年递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