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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寒风凛冽,东暖阁里点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邢以宁坐在罗汉床边,指尖按脉,细细地探诊着,背后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
他是个大夫,擅长的是治病救人,不是习惯了朝堂争斗的文臣。
梅望舒平日里脾气温和,并不会显出咄咄逼人的态度来,以至于经常让人错觉好说话。但其实碰到难缠的事,拿主意的都是她。
只是,今天她喝得太多,醉得太沉了。
睡得极为香甜,就连沉沉的呼吸声,本能抓紧衣襟的动作,都彻底展露在君王的面前。
只要一个错误的应对,一个不合适的动作,甚至一句不恰当的梦呓,令君王起了疑……
她梅大人会不会有事不知道,邢以宁只知道,自己肯定是绑缚西市法场,一刀两段的命!
邢以宁的眼神四处乱飘,绝望地想,眼前是个什么鬼局面!
醒醒啊,别丢下他一个,要如何应对圣上!
一刻钟后,邢医官站在天子面前,强自镇定,回禀今日的探诊结果:
“臣例行请了梅学士的平安脉。梅学士……从今年开始,身上的寒症越发发作得厉害,秋冬畏寒,时常惊悸少眠。比起过去几年,确实有病势转重的迹象。因为年轻,目前外表还显露不出来。但若是继续劳心劳力下去……年之内,必然病势急转直下,沉疴难治。若是能回乡静养,有利于梅学士的病势好转,是极必要的养病手段。”
洛信原坐在靠墙的交椅上,边上紫檀牡丹雕花木案上放着宫宴带过来的一壶酒,手里握着金杯。
安静听完长篇大论,他漠然问了句,“病势急转直下,沉疴难治,会到何等程度?”
邢以宁顿了顿,绝望地回头看了眼帐中沉沉酣睡的身影。
“病势沉疴……会导致,年寿不永……英年早逝。”
洛信原沉默着喝了口酒。
“家乡的水土养病,可有什么依据?”思忖片刻,他再度追问,“京城里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为何家乡养病,会比京城更好?”
邢以宁心里腹诽,当然是因为梅学士的家乡没有陛下你啊……
嘴上不敢多言,强自镇定地应答:
“一来是熟悉的水土风物,有助于舒缓病人身心;二来,休养期间并无紧急要务,病人的心境自然放松平和。人乃万物之灵,身心本为一体。心境舒缓了,身体上也能体现出来——”
“所以,并不是家乡的水土养病。主要还是在京城过于劳心,累到他了。”洛信原打断道。
邢以宁干巴巴地应了声是。
“如此说来,”洛信原沉思着,“人留在京城,卸了身上职务,不再日日劳心……也可以休养起来。”
邢以宁隐约感觉不太对,急忙补充一句,“故乡熟悉的水土风物,亲人环绕身侧,还是极有利于养病的。”
洛信原思忖着,自斟自饮,慢慢喝完了半壶酒,把手中金杯往紫檀木案上一放,吩咐道,
“暖阁里太过气闷了。开窗。”
邢以宁过去把紧闭的雕花木窗打开一半,“兴许是地龙烧得太旺热了。”
冬夜的寒风呼啦啦吹进来,暖阁内帷幔飘摇。
“不只是地龙烧得太旺热了。角落里还点了一炉香,气味熏得很。”洛信原淡淡吩咐道,“过去看看,里面点的是什么香。”
邢以宁在暖阁里间的罗汉床下找到了一个三脚镂空的铜香炉,用铜钎子拨开香灰,放在鼻下闻了闻。
“点的是寻常的安神香。梅学士今晚睡得够沉的了,臣把香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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