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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茶都有,”丁一笑道:“程公子若是不不愿……”
“愿意愿意,”禾晏扶着床头站起身来,“我一人在这里,实在是很无聊,难得袁大人记得我,陪我解闷,我怎么能这般不识抬举?你带路吧。”
她眼睛上还缠着布条,“劳烦将我的竹棍拿来。”
昨夜飞奴回来的时候,还给禾晏带回来一根竹棍,不高不矮,恰好能被禾晏拄着走路。虽然这人看着沉默寡言,实则还是非常体贴的,毕竟如今孙府的人不可信,人人用不得,但靠她自己,走路也着实不便,有一根竹棍要好得多,落在旁人眼中,也更“像”个瞎子。
丁一道:“好。”
侧头看去,见前方桌前立着一只竹棍,他走过去将竹棍拿在手中,一边往禾晏身前走,一边递过去道:“程公子请接好。”
禾晏颤巍巍的伸手去接,就在快要摸到竹棍头之时,丁一突然将手往前一撤,禾晏身子扑了个空,她本就站的不稳,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幸而被丁一扶了一把,丁一道:“程公子没事吧?”
“没事。”
禾晏心有余悸的道:“差点摔倒。”
随即又语气黯然道:“如今连拿个东西都不会拿了。”
“都是属下不好,”丁一愧疚的开口:“方才应该直接送到程公子手中,害程公子受惊。”
他话虽然如此,目光却死死盯着禾晏,试图从禾晏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来。可惜的是,一旦双眼被布条蒙住,就实在难以揣测禾晏的神情变化。他亦是不知道,禾晏瞧着眼前的人,心中无声发出冷笑。
这布条是她昨夜给改过的,黑色的布条,在眼睛处极细微的用针给磨出一丝缝隙,不多,只要一丝就好。透过这一点缝隙,能看到外面人的动作,而在外人眼中看来,禾晏只是一个双眼被布条蒙住的瞎子而已。
丁一的试探,眼下盯着她脸的动作,被禾晏尽收眼底。她没想到如今丁一居然还对她有所怀疑。可这是为什么?昨夜她逃得极快,应当没有被丁一发现端倪,若说是之前夜宴上提醒肖珏莫要喝杯中酒,上次袁宝镇过来得时候,试探也应当结束了。
何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禾晏想不出所以,便拄着竹棍道:“罢了,这也不关你的事,我们出发吧。”
“属下还是扶着您吧。”
丁一开口。
“不必,”禾晏道:“若是我真的再也看不见,迟早也得适应这种日子,老是要别人帮忙算什么事?况且我有竹棍,只是走的慢些而已,不会跟不上,你在前面告诉我怎么走就是了。”
少年声音倔强,听起来就像是纵然瞎了也要争强好胜的心性一般,丁一没找出什么漏洞,便道:“那请程公子随我来。”
他往前走了,边走边告诉禾晏路上哪里有台阶,哪里该向左向右。禾晏其实走得很慢,竹棍点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极小心。他走的认真,丁一也很有耐心,一直在指导她,但禾晏的余光能看见,这人目光一直盯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仍在努力捕捉她可能出现的漏洞。
倘若是装瞎,人在走一截路的时候,多少会出现一些寻常的习惯,离得近的人只要稍加注意,也能发现丝丝缕缕的不对。不过禾晏早已有备而来,她蒙着布条,便能想到过去在许家的日子,她也曾真正做过瞎子,根本不必装,只要按照过去的模样做出来就是了。
他们二人,一人装瞎,一人观察,彼此都在提防对方,到底是装瞎的人技高一筹,走走停停间,半分破绽不漏,已经到了袁宝镇门前。
丁一道:“程公子小心脚下台阶,咱们到了。”
禾晏点着竹棍,顺着竹棍的指引抬脚,颤巍巍的上了台阶,随着丁一走了进去。
袁宝镇住的这间房,靠着阴面,寻常日子似乎很难晒到日光,一进去便觉得昏暗,白日里甚至还点了一盏灯。小几前上摆着一只茶壶,上面有几只茶盅,一盘点心,丁一将她引着在小几前坐下。
袁宝镇抬起头来,冲着禾晏和气的笑道:“程公子这几日,可还好?”
“还好还好。”
禾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除了这里不好。”
“这几日还是没有好转么?”
“没有。”
禾晏叹气,“不知舅舅寻的神医,什么时候才能到凉州。”
这是骗小孩子的话,袁宝镇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向丁一,丁一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一路以来,没有发现破绽。
那就是真的瞎了。
他看禾晏的时候,禾晏也在看他。黑布透出的缝隙模模糊糊,看得不甚真切,禾晏却觉得,这人和几日前看到的,又有所不同。他的声音还是很和气,但大约因为禾晏看不见,连脸上的笑容也不屑于装了。神情中透着几分焦躁,似乎有什么事情不顺利。
也是,他们既然是专为谋害肖珏而来,迟迟都没得手。眼下更是每日连肖珏的踪迹都没看到,和顺利一点边都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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