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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相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变,微微转身,等烛光照到对方脸上,冯相甚至微笑着问:“先生,怎么是您,大半夜的,您怎么来政事堂的库房了?”
来人正是卢质。
卢质看着冯相,突然笑了,“当初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看中你这泰山崩与面而色不改的沉稳,觉得你正好和急躁的先帝互补,现在看来,果然我眼光不错。”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沧州节度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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