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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铺子里难得上门了这么多顾客,指明就要那“卖不出去”的土布。
姜瑶水都顾不上喝,站在货架前,为几位前来买布的工人一一介绍。
“这一排放着的就是我们溧水镇传统织法的棉布了,我家在溧水镇开了三十多年的布庄,从祖辈那里传承下来这种目数多、纺线密的纺织方法,织出来的布细密厚实,多浆洗几年也不易破。像你们在码头搬运货物,难免遇上剐蹭磕碰,太轻薄的布料极容易划破,最适合穿我家这种土棉布,结实耐用。”
张力在一旁帮腔:“姜掌柜说得在理,我们平日里做工穿的衣裳,只求一个结实耐用,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纹饰。光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
老石年纪大,是个识货之人,叹息道:“传统土布能流传下来也是因为质量上佳,其实这种细密厚实的布料可费棉线了,现在溧水镇还愿意卖这种土布的布庄可不多了。要我说啊,东西还是老的好,耐穿才是硬道理。”
一个囊中羞涩的工人挠挠头,腼腆地问姜瑶:“掌柜的,您这儿的布的确是好,只是不知道价钱如何?”
姜瑶看出他的窘迫,有心促成这笔生意,因此便宜了一成,让利给这些贫苦的工人。
“第一排的是新布,颜色鲜亮均匀,因此略贵一些,十八文一尺。后头几排是存放了一段时日的陈布,色泽暗沉些,但不影响穿着。银钱也可以便宜少许,十三文一尺。”
“我就要后头的陈布吧……反正咱们平时搬麻袋,也是灰头土脸的。太好看的颜色还不耐脏哩!”说话的工人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满是灰尘的脸乐呵呵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
老石和其他几个工人也纷纷附和,都挑后头几排的陈布,每人裁了几尺。
“姜掌柜,您这儿的布料质量上乘,价钱良心公道,坚持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老石看出姜家布庄如今生意不景气,又毗邻挨着财大气粗的葛家布庄,故而出言鼓励姜瑶。
姜瑶感激道:“借您吉言,大家布料若是穿着称心,还请帮小店多多宣传。”
这几位码头的工人都很朴实,爽快应承下来。
送走几位顾客,谢不言在账册上记录,今日布庄售出棉布三丈,进项三百九十文。
姜瑶方才一番卖力的介绍,说得口都渴了,端起方才谢不言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你写的字真好看。”姜瑶凑上去瞧谢不言记录的账册,他的字体颜筋柳骨,灵动飘逸,一看就是从小练过的。
姜瑶好奇地打量着谢不言:“你是读书人吧,字写得这么好看,为何没去考科举,而是……”
姜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犹豫地咬着嘴唇,自己会不会说了不得体的话,揭起了他的伤心事。
谢不言没料到姜瑶心细如发,能从他的字体看出一点端倪,他愣了几秒,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不言转过脸,躲避姜瑶的视线,含混答道:“家中长辈研习书法,我跟着练了几年字罢了,……并未去学堂念过书,算不得什么读书人。”
其实谢不言这话并不假,镇南侯府一向重武轻文,未设家学,谢不言年幼时只请了夫子在家启蒙。
后来谢不言入选东宫伴读,和太子亲厚起来,才多学了不少书。
姜瑶觉得有些可惜:“我画的织布机样图结构复杂,你一眼就看明白了。你这么聪明,若是读书科举,一定能状元及第的……不对不对,你这么好样貌,定是那御上钦点的探花郎!”
谢不言被姜瑶的话逗乐了,清冷的五官染上融融笑意,变得柔和起来。
-
入夜,姜瑶抓紧时间筹备着,明日她要在凤仙桥下,用流水织布机当街织布。
凤仙桥在白水河的下游,桥下的流水湍急,正适合摆上一台流水织布机,借水流之势,带动织布机迅速转动,大大提高织布效率。
这几日,姜瑶和李青提前准备好了不少棉线,并且又采集了许多荷叶梗来,抽丝捻线,做好了一大卷的藕丝纺线。
谢不言和阿肆趁夜深人静之时,脱去外衣和鞋袜,下水合力把流水织布机按照姜瑶的要求,立在合适的位置。
第二日,天色刚拂晓,几个推车出来卖早点的小商贩经过凤仙桥,陡然看到桥下多了一个大水车,水车还连着一架织布机。
“这是什么东西?头一回见水车还能跟织布机连在一块儿的。”
“我也没见过,等会儿有空过来瞅两眼。”
姜瑶早起后,推开门发现凤仙桥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比平时更热闹。
这些人围在桥下的大水车旁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对这个有些特别的大水车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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