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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发觉他的奇怪,萧蕴龄想起方才他发热的额头和未曾包扎的手臂,心中的庆幸霎时被担忧替代,她一只手拉着石块维持不摔倒,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依旧烫人。
萧蕴龄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被衣袖掩盖的伤口,那一片衣袍本是黑色,被血染透了也不见太明显的区别,她转头凝望了许久身下的深渊。
这么高的地方,唯一能带她离开的沈策却伤重。萧蕴龄眼眸酸涩,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退。
她单手摸索着将系在腰上的腰带解下,目光在沈策的手臂和悬崖下来回,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扶在壁上的手轻轻松开,五指逐渐离开墙壁,直到指尖的触感完全消失。
不知道他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她尽量靠在触碰不到沈策的地上,勉力去够着他的手臂,布料柔软的腰带从沈策上臂绕过,月白的带子立马被染红,她饶了许多圈,直到布料用尽,再用左手手掌将一边带子压在地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勾着带子打上死结。
全程沈策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他盯着她一动不动的眼睛,萧蕴龄以为他昏迷过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她回到刚才的位置,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崖壁上,担忧地问他。
“没事。”
他声音随风飘来,萧蕴龄又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办?”
“和我一起待在这里。”他只看得到她不断飘动的衣袖,偶尔拂过他的脖子下巴,让他知道她还在身边。
萧蕴龄以为是在此等待救援,她忧虑天色,待到太阳落下,夜间寒冷,对他们很不利,遂问道:“他们要多久能找到我们?”
沈策想起自己最初对萧蕴龄的评价,“天真且冒进”,她如此天真,总是相信他,以为他是一个正直磊落的将军,放心地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他。
“不会有人来。”
将要出口的疑问卡在喉间,萧蕴龄以为自己听错了,几息之后,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意思?不会有敌人来了吗?”
长久的静默在他们之间蔓延,他的眼神悠远,里面是她看不懂的情感。
凌乱的思绪中,她忆起了在悬崖上,沈策曾说过“一起死吧”。那时震惊害怕过后,由于沈策仍在杀敌,她便将那句话当作他狂妄的玩笑话。现在那几个字不断在她脑海中重复,如同索命的绳索。
那张被晕湿的纸忽然浮现出记忆,“死生”、“无”,但她拼凑不成完整句子,仅剩的这几个字便已经能窥探他的悲观。
他竟然存着死志。
巨大的荒谬将她吞噬,她抖着身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明明有那么好的家世,有她羡慕的权势地位……
曾经她听说的,沈策不顾危险单枪匹马进入叛军地盘,那时她好奇他为什么不怕死亡,她直觉他是个危险的人,她一向谨慎,在见到沈策这样的人,却像飞蛾永远无法拒绝燃烧的火焰。
荒谬中,萧蕴龄开始憎恨他,她这么拼命地为自己谋划,祈求父亲能给予她一丝重视,希望命运施舍她一个安稳的未来,而对这些触手可及的沈策却毫不珍惜,神明如此不公,嘲弄她的挣扎。
她应该怎么办?若她刺激到他,让他直接拉自己摔死怎么办?
她直视着悬崖下的漆黑,在绿意盎然的树木之下,是地狱藏身之处。
萧蕴龄安静了下来,沈策很想抱抱她,可是他懒得起来,懒得再去思考。
她那样胆小,或许已经放弃求生,她身边的人不断抛弃她,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不舍。
微弱的啜泣在耳边响起,如濒死的幼鹿。
萧蕴龄冰凉的手塞入他的手掌中,他的手从前一直是温热的,此时也和他一般冷,可是相贴的手心却逐渐发热。
她拇指摩挲他的手背,上面有一道陈年疤痕,萧蕴龄的泪水颗颗滴落,她怕得要死,却还要努力安慰这个疯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过去,说着她院子的桃树,说起她的姨娘,她构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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