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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极端的女权主义者,却也不是什么卫道士,我只是认为,凡是真心相待的感情,不论性别,不论种族,不论年龄,甚至不论物种……都是纯粹的。阮铃儿选择自尽想必也是为了解脱吧……当她得知肖雨霖是女儿身之后发现这错误的爱情已是覆水难收,既恨她不是男子,又恨自己无法不爱她……这两个人爱的是爱情本身,无关乎性别或欲望。嗳……能怪谁呢?错误的家教方式?错误的爱情观人生观价值观?……谁知道呢,爱情那东西我自己还没窥得一二,哪有什么理论经验去分析别人。眼见肖雨霖死意已决,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劝住她,只得问道:“你……还爱着阮铃儿的罢?”肖雨霖默然点头。我又问:“爱到何种程度?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肖雨霖眼神中有着决然:“我都可以为她而死,还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呢?”“你这话可当真?”我严肃地望着她。“你很快便能知道是真是假……”肖雨霖哀伤地步出兰夜亭,欲往那牵牛花下的石碑而去。我连忙去扯她,却没能扯住,只得跟着她跑进雨里,赶在她身前拦住,道:“若阮铃儿要你为她活着呢?”肖雨霖顿了顿,道:“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当然是她亲口说的,”我微笑,“你将诗写在风筝上试探天意,天意让这风筝落在我的院子里。——你认为这太平城内能有几人会像我这样留下这代表了晦气的风筝、异想天开地以为这诗句另有含义?又有几人肯费心费力地解开诗中之谜、坐在亭中苦守一整天?可见冥冥之中我受老天指引,特来向你转达阮铃儿的心意——老天之所以选中我,必是因为我同阮铃儿的意思一致——就是希望你能为了她好好活下去。当然,你若当此纯为无稽之谈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也会因此而怀疑你向天问情的诚意。”肖雨霖无从反驳,只是喃喃地道:“没有了铃儿,我活着又有何意义?”“你死了就有意义了么?”我反问,“活着至少你还有回忆,死了连回忆都没有了。阮铃儿此时无论身在何处,始终都是同你共享着回忆的,而你却想一死了之,扔下她一个人在天涯某处傻傻地为你祈福、祈求上天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么?你可知铃儿去年此时为何没有赴约?还不是为了能让你死心、而后另觅幸福?因她知道无论是一刀两断还是浪迹天涯,终究是既痛苦又辛苦的事。情之最高境界不是相守,而是尽力让对方幸福。阮铃儿已经尽力去做了,可你却执意要将她的付出化为乌有,你于心何忍?”饿着肚子说了这么多的话,我的腿都有些软了,这小子……嗯,这丫头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也懒得再管了,要死死去,跟阮铃儿做一对儿傻鬼,黄泉路上放风筝玩儿去!肖雨霖失魂落魄地在雨里站着,欢喜儿早就冲过来替我撑上伞,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倒是让肖雨霖惊得回过神儿来,望着我喃喃地道:“你说……铃儿她……会好好的活下去么?”“当然,”我微笑,“她比你勇敢多了,敢于承受痛苦,敢于当机立断做出选择。你既然希望自己来世转个男人,那就从今生开始学着像个男人一样去担当一切罢。”肖雨霖望了我半晌,终于低声道:“谢谢你。”我心下长出一口气,总算没让我白在这里又冷又饿地耗到现在,于是向她笑道:“不必客气。那风筝你用不到了罢?送与我可好?”肖雨霖勉强笑笑,道:“好,也免我睹物思人,又纠结起来。……既如此,告辞了。”说罢转身,回至亭中取了伞和灯笼,慢慢地走远了。我让欢喜儿扶着我小心翼翼走至那牵牛花下誓言碑旁,由于我俩没带着灯笼,我便让欢喜儿打亮了只火折子,用伞遮着,照向那石碑后面,豁然见那上面刻着:唯愿来生,与卿偕老,莫误相思。“欢喜儿,去把石桌上那风筝拿来烧了。”我轻声道。欢喜儿依言取来,在这坟前将风筝烧为灰烬。我估摸着这阮铃儿死时是揣着遗书的,要她老爹将她葬于此处,并刻上那几个字。她倒是死的痛快,只苦了她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苦了我饿着肚子扯了一通谎,还真是不负责任。心中唧唧咕咕埋怨了坟里头的阮铃儿几句,我招呼欢喜儿打道回府。才一转身就险些吓得叫出声来,却见那亭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负手而立的那一个正是、正是岳清音!一时间我连挤进阮铃儿的坟里暂避的心思都有了,踟躇着慢慢走过去,边走边琢磨:这岳清音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是昨晚他只瞥了那风筝一眼就记住了上面的诗、并且至少猜出了前两句的意思,因此才能找到此处来?唔……这岳哥哥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难怪那季狗官审案的时候也要常常问他的意见。照此看来我今后须更小心才是啊……嗯,还是先担心眼前吧。“哥哥……”我怯怯地迈入亭中,低头不敢看他。这一次我是真的理亏了,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么晚了还在荒郊野外的瞎逛荡呢?!何况身边还只带了个小厮。跟着岳清音同来的只有小厮长乐,手里打着灯笼,将这小小亭子照在光影里。“回府。”岳清音只说了两个字,转身便向亭外走,长乐连忙撑起伞替他遮雨。我和欢喜儿在后面跟着,一路磕磕绊绊地出得这片野地。天晚人稀,雇不着轿子,我只好饿着一张肚皮紧紧跟在前面那一言不发迈着大步向前走的男人身后,时不时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好容易回至府中,岳清音径直就奔了正屋大堂,我也只得跟着进去,在当屋垂头立了,岳清音则一屁股坐在正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屋内尚有几个侍立待唤的丫头嬷嬷和小厮,一见这架势都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各自僵硬地立在原地,仿若一屋子蜡人。身后扑嗵一声响,欢喜儿已经跪在了地上,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我转转眼珠,正想着要怎么解释今天的行为,又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进来的是绿水她们几个丫头,一见我就扑上来问:“小姐!您没事罢?急死奴婢们了……”显然这几个丫头见我如此晚了尚未归府急得掉了魂儿,还没待我出声安慰,忽地也扑嗵扑嗵的跪下了。我心下轻叹,看来自己真不是块当主子的料,任性也好随性也罢,略有行动就会连累得这几个丫头小子跟着担惊受怕遭责罚,还真是苦了他们了。岳清音终于开口了,沉着声音道:“小厮欢喜,即日起罚往柴房砍柴三个月,薪饷减半;绿青红白四名丫头,洗衣房洗衣两个月,薪饷减半……”“哥哥!”我一急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一叫完我就后悔了……怎么又强出头了呢……这位老哥明显正处于暴怒状态,虽然脸上没有表现,但光看那眼神儿就可以看得出来嘛……冷得让我连打好几个哆嗦。罢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哥哥……今晚之事与他们几人无关,请不要责罚他们……灵歌愿承担所有责任……”“小姐……”几个下人一起低呼。我低声向他们道:“你们莫再多嘴,否则以后就不必伺候我了。”几人听了吓得不敢再吱声。岳清音毫无表情地望着我,良久方慢慢地道:“灵歌,你可还记得为兄昨晚的话?”唔……我可不可以回答不记得了?“记得,哥哥。”我低声道,“有错自然当罚,今晚之事错在灵歌,请哥哥莫要怪罪他人。”“既如此,灵歌你便上前领罚罢。”岳清音依旧面无表情,向身旁立着的一个嬷嬷略一挥手,那嬷嬷会意,转身进入内堂,很快又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戒尺。我的眼睛“溜儿”地就睁圆了——老天!老天!这就是传说中的家法么?难道它当真是每个古代家庭居家旅行的必备良物?岳哥哥……我可不可以反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呜呜呜……“身为未嫁之身,私自在府外逗留至夜不归,有辱门风,按府规当责四十戒尺。”岳清音波澜不惊地道,示意那嬷嬷对我“行刑”。嗳……嗳……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慢慢伸出双手,手心朝上,死死瞪住那嬷嬷,心说大娘您老人家不会是姓容吧?!我劝您最好掂量着点力道哟!姑娘我可是有仇必报小女人!招子给我放亮点!(黑话都出来了……)也不知是感受到了我内心强烈的怨念还是畏于我小姐的身份,这嬷嬷犹豫着迟迟不敢动手。岳清音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把戒尺给我罢。”这……你,你这可怕的家伙不会是想亲自动手罢?!我想我这回是真的惹怒他了,也难怪,带着他亲妹子的身体到处跑,人人看见的都是他妹子的这张脸,丢人也是丢他妹子的,万一受了伤害也是他妹子遭罪……大哥!这戒尺打的也是你妹妹的小手啊,你就忍心么?呜呜……岳清音接过戒尺缓缓起身至我面前,我立刻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他……可怜可怜我吧大哥……面对如此可爱娇弱的少女,你能忍心下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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