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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第2页）

留堂对静期来说是坏事，可对静思来说可就是白捡的便宜。

一箭双雕，静思不做亏本的买卖。

戚先生收了阮家多少束脩，静思是不大知道的，也不是奔着给阮家节约束脩、提高性价比来的。因她开蒙晚了静姝、静期一年，因此必须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追上同样年纪时的她们。

静思想多学一点东西，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此只要有一点机会，她肯定要牢牢抓住，故而有白捡的多一堂课，自然不会放弃，厚着脸皮就蹭了。

戚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她对阮家的女学生们有着一种宽容，也有着自己的固执。

静期此时补的是诵读，静思却是重新温习一遍今日的东西，再找戚先生答疑解惑，如果能有余力，便再往前学一点新课。

通常来说，静思的学习新课的过程是这样的。

首先是点书，拿着她正在学的《三字经》《千字文》，翻到新课的那一页，走到戚先生面前，戚先生会拿出在书上用红色的印泥点上句读。

红色的句读与黑色的墨字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本来冗长到难以停顿的句子，也就找到了自己抑扬顿挫的节奏韵律。

然后戚先生摇头晃脑念一遍，静思也摇头晃脑念一遍，如此反复三次为止。摇头晃脑也是有节奏的，按着句读，一般短句以两个为一圈，长句以一个为一圈。晃得多了，感觉脑子也晕晕乎乎的。

念完了，就该释义了，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①”，这个环节生动有趣，通常是静期最爱的环节，蹭故事听。念书是如此枯燥，以至于静期觉得故事环节是如此有趣，即使是戚先生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讲出来，毫无波澜的起伏。这个时候她往往会在座位上竖起耳朵，表面上还在摇头晃脑，实际上却已经开始悄悄给自己放假。

三人不同进度，在一个学堂里同日上课同日下课，读书也不要求默读，而是摇头晃脑，所为的就是要求在这种情况下，不被别人的注意力分散。

之后就该是自己在一旁边诵读边试着背书了，背到连带着释义都滚瓜烂熟，就可以上去找戚先生背书复讲了。认真不认真，理解没理解透彻，就看复讲的时候嘴巴打结多少次。

打结多了，不需要戚先生说，自己就可以滚回去修炼重新来过了。

静姝会优雅平静地道歉，说：“等下再来。”

静思这个时候会涨红了脸，道：“先生，我先下去再温习几遍。”

静期会吐吐舌头，撒娇道：“先生，这样就算过了吧？”

等认得字了，学得多了，就要开始自己点句读、自己释义，不仅要读启蒙书籍，四书五经都是要念得的，五年时间方可囫囵学个一遍，且是不为了考科举的一遍，那些策论、试帖诗等都不细研究。

若是要考科举，得再加一倍时间。所谓十年寒窗，便是如此，基本上花至少十年把四书五经研究得透透的，才能去考个秀才。

这种教法是正规私塾的学科举策论的教法，戚先生从来都是这么教的，也没有说过她半点不对。按着大多数的道理，外面儿多的是学都上不起的平民学徒，他们是男子，才可以读书科举。可这么教女孩子有什么用？认得几个字可以管家理财，才是做夫人的正派做法。

在场的几位没人反驳过，戚先生就这么教，学生就这么学。静姝没什么意见，主要的就是尊师重道，讲究身为阮家大姑娘的规矩礼数，因此不提；静期是无所谓，反正学完五年就算了，管他讲的是什么，日子混过一天是一天；静思目前对这个授课内容非常满意，因为她回去就问了《女诫》《女论语》《女论语》《女范捷录》讲的是什么，然后就恭敬虔诚地供了起来，不教这个就好……

学科举相关的知识总是有种神圣的感觉，毕竟赵山家的中饱私囊了那么多钱，最后还是指望在赵大善身上培养他读书考个秀才，带领一家从此走上官绅之路。赵大善还没考上就在乡邻里扬武扬威，以未来秀才老爷自居，众人虽看不起他，却也羡慕他可以识字念书。

便是这样，才生了说要静思给秀才公做童养媳的心思。在他们眼里，秀才就是天大的科举成就了。

但进了阮家，静思知道不是了，秀才算得了什么呢？秀才之上有举人，可举人放在阮家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举人之上有进士，三甲进士在阮家面前，也是可以随便打发的。得是一甲、及第才好，况阮家本代为官男子，已有两位及第，高中状元及榜眼，是哪朝哪代都数得上的清贵官宦世家。

戚先生不仅是以科举的要求规划他们的学业进度，还以科举的要求规划他们的书法。非以更加适合女子的清丽簪花小楷教学，而是临颜真卿的多宝塔碑，结构方正茂密，落笔稳健有力，气势恢宏，兼有虞世南的风骨，又有智永的圆厚。

静姝练此字已有近十年，已经自有风骨，下笔落笔有自己的理解，更加圆润豁达，而非风骨嶙峋。戚先生拿了她的字和静期的字对比，果然是见字如见人，静期就是随心所欲一些，更加自由。

字是人的第二张脸，戚先生从不轻易放过，静姝已经练出来了，下面两个小的可还没有。

于是虽然宣布放假的消息，得了静期甜甜的祝福语，戚先生还是冷漠地宣布，静期和静思喜提大字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