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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第1页）

而在这样辞旧迎新的时候，给人一个既往不咎的机会，也许是个好选择。将过去种种晦气留在昨日，只向着前看。

众人已拜了宗祠，向先祖们汇报了今年的大小事宜，又献上了今年的供奉祭享，祈祷了明年的福泽保佑，自然又该轮到现世的长辈们受礼了。

嘱咐了看守祠堂的香烛蜡油不灭，瓜果米饭及时换新，众人依次从祠堂离开，簇拥着阮老太太到了正堂受礼。

于阮府的正堂里，自大老爷起，到最小的五姑娘止，又齐声向阮老太太问好。虽则这样的问候与阮府五日一会的主要核心人物差不多，正屋跪着的仍是阮老太太最亲的血脉关联，但是对于阮老太太而言，外面的人才是她今日体面最大的见证。

外间跪着则是旁支庶脉，那些人跪得那么远那么认真，阮老太太向来是不怎么看那些人的。她从前还是阮家媳妇的时候，最是知道这些磨人亲戚的厉害，又是自家人，沾亲带故，不好重罚也不能轻放，还扯着上面的婆婆等长辈。

可现在就不一样，这些亲戚一下子就变成了逢迎奉承的第一人，连见她一面都得看她心情。她作为嫁进来的女子，在陌生的阮家成为了宗族第一人，将这里经营得赫赫扬扬、鲜花着锦，心里好不得意。又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更是加倍的畅快，因此赏着里头的和外头的压岁钱都很大方。

静思是第一次拿阮府的红包，不是乡下赠的铜板碎银，里面是无数金银锞子。她没拆开，只是用手细细摸索着样子，说是有鲜花样子的、还有鸟雀兽类的、更有吉祥如意的。

三姑娘阮静期悄悄戳了她道：“四妹妹，你要不要拿吉祥如意的锞子？那个有些俗气，我想换那个海棠梅花的，还有金燕喜鹊的，回头好赏下面人。”

“三姐姐，我回头拆了红包再和你换，现在不要说闲话。”静思悄悄道。

果然见上面阮老太太往这里看了一眼，三姑娘当即吐了吐舌头，收嘴不提。

不仅是阮老太太赏，后面又接了大老爷、二老爷、孟氏、晏氏等的赏，还有些庶支的长辈，即使有的还是来讨年货过节的，现下也不得不向少爷姑娘们送些红封。往来的礼数不可缺，这便是人情债了，对下面有些人家而言，保不齐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出来的。

可使钱自然是要使到刀刃上，做长辈的不花钱给下面小孩子尽尽心意，上面坐着的掌权的夫妻可都看在眼里。往日里没得什么机会讨好，现下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正该好好表现。现在送的是礼，收到的可是阮府的庇佑。

这些人没什么本事，不过是靠着阮氏家族出了几个人才，尤其是连出了好几代科举入仕的大官。于是个个鸡犬升天，背靠大树好乘凉，还期待着祖坟青烟年年冒，明年就到我家来。都是一片儿葬的，都有着好风水，怎么偏你这脉出息了？

阮四姑娘阮静思很是成为这些人的关照对象，因为众人都没有见过，又听说被晏氏亲自教养。深闺里的姑娘是难得一见的，配上一些神神鬼鬼的谣言，更是稀奇。

今日这周边的亲戚一见，阮家几位姑娘都做一色穿着打扮，大姑娘端庄优雅，三姑娘娇俏可爱，四姑娘沉静淡然，五姑娘活泼好动，各有各的风采。

传说中乡野长大的四姑娘，竟然没被比下去，也没有那种乡野粗俗，应对得体大方，着实令人惊讶。

只是她话不多，看人的眼神虽然是含笑，却有些让人不好接近，带着距离感。说不清是那些传言带来的，还是她自己骨子里带的。

不只是有送礼，静思倒是没想到还有讨礼的。

某些仗着阮家养育的，别的本事没有，盼望着多生几个孩子撞大运的可有。乡下人还知道自己命不好，就咬咬牙多生几个孩子，万一能有个把出息的，自己也就一飞冲天了，不过是多费几口饭的事情。

他们自然就更知道了，毕竟费几口饭都可以找阮家要，只管哭穷，阮家还有不闻不问的道理吗？等到孩子年纪大了，男孩子就送到家塾，女孩子就准备嫁人，只要肯放下面子，都有的安排。

被安排的一生舒舒服服，只要不和烈火烹油的主脉比，也算是温吞平安。

可要是能占便宜，自然是好的。他们能生肯生，竟已经生到了让静思可以做祖母那辈的地步。

只见一个比静思大十岁的媳妇，抱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口称她四姑奶奶，说自己是她侄儿媳妇。

这事情虽然在赵家庄也有，可轮到自己身上，静思还是不免有些荒谬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