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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下过几场雨后,又连着刮了几天风,眼见着天就凉了。
周逸在高铁站出站口徘徊了一个小时,专家所乘的列车还没有进站。老陆嘱咐他这个专家很重要,刚从国外回来,是他们智库的后备力量,让他早点过来。他也是实在性子,硬是早来了快两个小时。
来的太早又无处可去,站内等久了甚是无聊,他便走去了广场,想着随意逛逛时间也能过得快一点。刚出门就是兜头一阵风,但好过站内塞满了污浊的空气。火车站人来人往,他吹着风,心无旁骛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发现秋天还真适合告别,被秋风扫起的落叶烘托出了浓浓的离情愁绪。进站口一名年轻的妈妈牵着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背过身去伸手抹了把眼睛。他对这种离情愁绪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反而有些好奇,甚至有些羡慕。
专家乘坐的高铁终于进站了,周逸举高了手里写着“欢迎宋铮老师”的迎接牌,认真注视着走向出口的人群,打量着每个走近他的中年人,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前的人看着很年轻,最多也就四十岁,一点不像老陆口中某领域的权威人士。他迟疑地张口:“您是宋老师吗?”
“是的,久等了。”这人温和地说。
周逸赶紧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引着人向停车场走去。老陆今天难得大方,把爱车借给了周逸:“直接把人带到杂志社来,争取下午就把他拿下。”
“您看着很年轻,”周逸说,“和我想象的专家不一样,刚才都没注意到您。”
“我还称不上专家,顶多多读了几年书,”宋铮很谦虚,“而且我也不年轻了,算是你的长辈。倒是你看着很小,刚大学毕业吧。”
“没有,毕业好几年了。”周逸赶忙说。他并没有因为别人夸他年轻而开心,反而有点忐忑,担心给人留下不成熟的印象。
车开出地下车库,跟着车流缓缓向城西驶去。城西被定位为科技中心,少有媒体,但因为历史原因,他们杂志社一直扎根城西,与城东的传媒中心遥遥相望。
相比于城西,城东才是文化商业中心,在其中最繁华的地带汇聚了几家本市乃至全国权威的媒体。那家造型独特、被市民频频吐槽的大楼就是影响了千万传媒人的某著名大报的办公场地。
周逸的好朋友胡仕达就在那栋大楼里工作,他入职不久,今天是转正第一天。也是在这一天,胡仕达被“委以重任”暂时离开报社远赴他乡。他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时仍难掩兴奋,在办公区跟相熟的几个人详细咨询了B市记者站的情况后,便热情高涨地搜索起B市的相关资料。
主编特意给胡仕达放了几天假,允许他在离开之前随意安排时间。下午没什么事,他带着雀跃与兴奋,给大学舍友一一打了电话,期待如三年前一样来一场不醉不归的畅快,顺带分享一下他的澎湃与激越。然而,一下午过去,他如坐了过山车一样,心情跌宕起伏,上午还跃跃欲试,现在就萎靡不振了。
他还记得三年前大学毕业时六个人开怀畅饮时的场景,好像分开后再不能相见似的抱头痛哭。那时还傻乎乎地相约为了理想要并肩而行,不过想想,那个豪气干云的年纪还挺让人怀念的,只是可惜那时的豪迈在走入滚滚凡尘后都不作了数。人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你认为重要的在他那里不值一提,而你所追寻的曾经的纯粹也早已在别人琐碎的日常里失去了颜色。
同城的舍友都答应送他一程,但完全无法对他的兴奋感同身受。好在他的铁哥们儿周逸没有泼冷水,反而在电话那头由衷替他开心:去吧,任何经历都宝贵,何况是这么难得的机会,它会成就以后更好的你。
“这周末你真来不了啊?我不期待别人,就想跟你见见,多久没见了。”
“真不行,领导安排出差,早就定下来了。我们之间不需要,你想分享什么时候不能给我打电话?”周逸刚把专家送到老陆那,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接到了胡仕达的电话。
“那好吧,你是真难约啊,半年呐哥们儿,你都不想我啊?”
周逸听出了胡仕达语气里的不快,一边开电脑一边拿起手机扫了眼日历。
“下周末吧,反正你也没那么快走,到时我们约。”
挂了电话胡仕达的心情好了不少,想了想又犹豫着给他邻家哥哥打了个电话。
“哥,你干嘛呢?晚上几点回家?”
陆燃刚出了门诊正直奔手术室,皱着眉接通了电话:“说事儿。”
“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定下来了,估计没几天就走了,今天给同学挨个打了电话,他们都觉得我浪费时间。”
陆燃边听电话边穿过长长的走廊,大厅里人来人往,他绕过人群,走到电梯旁,在短暂的停留里闭目养神。胡仕达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陆燃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吗?需要这么多人来指手画脚?”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难受。”被陆燃训斥了两句,胡仕达又觉得自己矫情,他本来也不是找陆燃抱怨的,便迅速把那点不快抛之脑后,“哥,我得走半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让我大学舍友来住吧。”
“你自己决定。”
“房子不是你帮我租的吗,而且你也不喜欢陌生人,所以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不过我舍友人挺好的,你们可以……”
“回家再说,马上手术了。”陆燃打断了胡仕达的话。电梯开了,他匆忙向手术室走去,挂电话时听见胡仕达抱怨了一句:“都什么人啊,你忙,周逸也忙,就我一个大闲人。”
他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忽然就走不动了。医院里仍然人来人往,吵闹异常,但在那一刻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林乐乐叫了他一声:“师兄,快点,就等你了。”
此时的杂志社却安静异常,还有两天才到截稿日,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争分夺秒,毕竟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过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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