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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姜初照会给我随便一讲,或者只讲一星半点,不会告诉我事情的全貌,毕竟上一辈子的、包括前些时日的他都是如此。
但不知他今日怎么了,听到我这样问,竟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我的眼睛,正经且耐心地给我分析解释:“大抵就是从太后送我金丝软甲那阵子开始,朕同六皇叔屡屡遭遇刺客,甚至皇后大选当日,乔装打扮藏匿于百姓之中的也不在少数,朕从西市那场就走了,所以最后安然无恙,若是待到最后出了结果,大概就不是现下这般模样了。这几天终于抓住了几个,但他们受到了严苛的训练或者是极大的威胁,对自己分外残虐,在审讯前就咬碎舌下的毒药毫不留恋地自杀。”
我找出他话里的漏洞:“既然都自杀了,那陛下如何判断是杨丞相所为?”
姜初照眉心微皱望向地面,好像也在为此事发愁:“说实话,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也是叫朕头疼的地方。但是,丽妃当选不久,就生了病,而娴妃却过得分外舒坦,联系到朕的皇后被大臣们联名上奏来骂,娴妃却被提议代替皇后去……”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沉默片刻,神色略显惶惶,最后撇过脸去看向门外。
“朕的皇后”这个说法还真是挺亲昵的,叫我听着都有些动容,原来这辈子他心中更喜欢的是丽妃啊。
想到上辈子,我也是被骂过的,已经有了那么些经验,于是便宽慰他道:“不过是骂一骂而已,丽妃乃习武之人,心存天地,性本率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盯着门框沉思良久的姜初照忽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个问题:“太后,大臣们如果骂你,你听到会难过吗?以及,你……会希望朕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你吗?”
上一世时,姜初照只是提到有人骂我,有一次还是在我昏昏沉沉将要睡着的时候说到的,但他绝口不提都是谁在骂,骂的是什么,有多严重。
大抵是因为他刻意的隐瞒和庇护,所以我才没有放在心上太久,也没有把被骂当做一件极难忍受、痛苦不堪的事。
“被骂肯定不会开心啊,但是如果不是刻意侮辱,只是指出哀家的不对,那哀家还是能听进去的,甚至磕头,不,站着认错,哀家也是能做到的,”我提了提裙子,重新坐下,望向房梁,以一种逃避的心态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不过太糟心的,就不必告诉哀家了,哀家心理不够强大,受不了这种委屈和刺激。”
“那朕知道了,”他嗓音里带着些骄傲的笑意,好似做对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重新说回杨丞相,刺杀这件事依旧没有直接指向他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了。尤其是丽妃这场病,已然确定是他的手笔。”
我惊道:“丽妃身边有他的人?”
姜初照道:“丽妃身边有个叫小蝶的宫女,在丽妃的膳食中加了一种叫‘绵云’的慢性毒药,可致人肌肉无力,困乏嗜睡。小蝶不是死士,一吓唬便招了。”
“那皇后现在如何了?”
“因为发现得早,所以对身体影响不是很大。前天听陈太医说,丽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有人投毒,怪不得身子骨向来很好的皇后会生病。不过,你方才还称她‘朕的皇后’,这会儿怎么又‘丽妃’‘丽妃’地叫了?”我瞪了他一眼,“这是百姓自己选出来的,你应当尊重她。”
他哼笑一声,“朕尊重她,谁来尊重朕?”说到这里,已然把对娴妃和娴妃爹的怨气抛诸了脑后,开始集中精力指责皇后的不是,“也不知她脑子是不是有洞没有填平,竟然把一份侍寝安排交到了成安殿。”
我右眼皮不打自招地跳了一跳。
“侍寝安排?听着真是很有想法的样子呢。”
他舌尖狠狠扫过下排的白牙,笑容在烛光笼罩之下,显得阴森可怖:“她给自己排了四天,给其余三个妃子排了两天,剩下的一人一天。一个月,就给朕剩了三天清闲时间,这是把朕当成什么了?不过以她的思维,大抵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给她提了这样的建议,朕若是知道,非……”
话没有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猛然转头直勾勾地盯住我,速度之快让我都很担忧他这脖子被扭断。
我把长辈惯有的慈祥笑容都摆放到面皮上。
但姜初照却还是一副吃人的模样。若他眼中的光都能化成刀,那此时的哀家肯定已经被切成无数肉块儿,穿上串子,就能入常婕妤的油池、炭板、牛油汤锅了。
这般想着,便强行把话题转到常婕妤身上,装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嘿嘿笑着问他:“陛下可知道娴妃为何发胖?”
本想给他好生讲一讲这个有意思的八卦,没想到姜初照勾了勾唇角,说:“因为常婕妤天天往她宫里送吃的。”
我愕然:“陛下知道?”
他笑得灿烂起来,甚至还跟我卖起了关子:“太后可知道她为何要这样?”
我瞬间来了精神,提着裙子跳出来,站到他身旁好听得仔细些:“为何?”
这傻狗竟然得寸进尺,捏起茶几上的杯子装模作样地转了转:“说了这么久的话,朕都有些渴了。”
纵然想踹他一脚,但听热闹的心占据了上风,于是我很是上道地端起茶壶给他满上:“茶可能有些凉,陛下慢用。”
他抿了一口,面色悠游,娓娓道来:“常婕妤的叔叔在礼部做侍郎,此人熟知各朝礼乐政教,写得一手沈博绝丽的好文章,但却寡言少语,极其独立,做官十二年来,未曾与任何一位官员有私下的往来。前阵子杨丞相联合了一帮人上书,说丽妃不适合做皇后,联名的人里,竟然罕见地出现了常侍郎的名字,想来杨丞相对常侍郎使了不少威逼利引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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