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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胡砂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ldo;那个……二师兄，这里不都是仙人吗？仙人也能……这样吗？&rdo;她印象中老爹说过，仙人没有七情六欲，一旦有所念想，思凡下界是要被处罚的，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成了很正常的事？凤仪看了她一眼：&ldo;为什么不能？天地万物还有乾坤阴阳之分，阴阳交合本就是顺应天地之道。&rdo;是……是这样吗？&ldo;胡砂。&rdo;他的声音又变得特别温柔，胡砂现在听见这种语调就感到毛骨悚然，抬头无助又绝望地看着他。&ldo;你的腿怎么伸直了？看起来，是要二师兄从头教你到底怎么打坐吧。&rdo;凤仪起身慢吞吞走过去，冲她一笑，抬手就把她的腿扭成了先前的麻花状。胡砂顿时叫得惨绝人寰。&ldo;再不好好入定打坐，今天就没饭吃了。&rdo;他丢下这句话，又躺回椅子上闭目养神。胡砂重新陷入崩溃与忍耐的边缘，额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先前被曼青踢坏的窗户，在和暖的风中吱吱呀呀地响着。胡砂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徘徊在睡与不睡之间，难以自拔。竹林里扑簌簌飞起一串鸾鸟，她微微一惊，醒了过来。阳光透过竹林，斑驳地洒在窗前。有一个人正半躺在窗下的长椅上，身穿黑色绣艳红云朵的华丽长袍，袖子一直拖到地上。他像是睡着了，乌黑的长发将脸遮去半边，露出一截浓密的睫毛。这又是一幅画，胡砂想。她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他似的，一点一点从床上蹭下来，弯下身子去揉发麻的脚趾。凤仪好像真的睡着了，对她的动作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眉梢也没动一下。胡砂看看天色，估计申时快到了，她壮着胆子轻叫：&ldo;二师兄……二师兄？&rdo;他还是不动。胡砂穿好鞋子，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袖子：&ldo;二师兄，申时到了。&rdo;还是没反应。胡砂心中突然起疑，慢慢把手放在他鼻下‐没有呼吸，是冰冷的！她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膝盖顿时有那么点不听使唤，软了下来。&ldo;二师兄！&rdo;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觉冷得像冰，硬得像石头。老天！他死了？这才多长时间，居然死得又硬又冷！胡砂起身就要往外跑，突然又想到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在芷烟斋，她找不到任何人，不由急得团团转。&ldo;凤仪师弟在吗？&rdo;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胡砂不做贼也觉得心虚，赶紧回头，急道：&ldo;和……和我没关系！不是我……我做的！&rdo;窗外那人顿了一下，没说话。胡砂定定神，慌乱的视线好容易安定下来，这才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女子，正好奇又关怀地看着自己。胡砂鼻子一酸，忍不住要哭，指着凤仪颤声道：&ldo;他……他……&rdo;&ldo;死了&rdo;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忽听凤仪低声道：&ldo;好吵，不是让你打坐到申时么？&rdo;他撑着椅子坐了起来，束着长发的带子慢慢松开，墨玉般的长发顿时披散了整个肩头，他随意拨了拨，神情有那么一点不耐烦。&ldo;二师兄……&rdo;胡砂傻了，&ldo;你……你没……&rdo;他明明没有呼吸，而且变得又冷又硬了呀！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胡砂忍不住抬手再去探他的鼻息，指尖正触在他唇上，只觉呼吸温暖，触手柔软。是活的！&ldo;你要摸到什么时候？&rdo;他低头看她，&ldo;让你打坐，你在做什么？&rdo;胡砂怔怔看着他漂亮又略带慵懒的脸庞，指尖上暖暖的，他的鼻息吐在上面，痒丝丝的。她忍不住&ldo;哇&rdo;的一声大哭起来。&ldo;二师兄，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rdo;胡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什么形象都没了。凤仪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窗外那女子，对方也微微发笑，好奇地看着胡砂。他摸了摸胡砂的小脑袋，从怀里抽出一个纸袋，在她面前晃啊晃：&ldo;乖，二师兄自然活得好好的。不哭了，来，吃东西吧。&rdo;胡砂一把抢过纸袋，还在哭：&ldo;我还以为……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rdo;凤仪轻轻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抬手给她擦眼泪：&ldo;好好，二师兄不会死，你看错了。别哭啦，再哭就不可爱了。&rdo;胡砂抽着鼻子，委屈万分地打开纸袋，里面赫然是一只刚出炉的烤鸡，外加两个馒头。她抓起馒头就咬了满口，含混不清地说道：&ldo;你都没出去，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rdo;凤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ldo;自然是仙法。说了你也不懂，好了，不哭了吧？乖，吃饱了就自己去玩，二师兄有事要忙。&rdo;胡砂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门口，还有点后怕。门口那个女子柔声道：&ldo;我想，这位姑娘一定就是芳准师叔新收的弟子吧？&rdo;胡砂点了点头。女子微微一笑：&ldo;那就是我的师妹了，胡砂。我是白如。&rdo;胡砂愣了一下，凤仪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ldo;叫&lso;师姐&rso;，她是芳冶师伯的弟子。芳冶师伯是咱们师父的师兄。&rdo;胡砂乖乖叫了一声&ldo;师姐&rdo;，白如笑吟吟地答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很是疼爱地上下看着她，回头笑道：&ldo;看这孩子哭的，都成泪人了。凤仪，你很会欺负人。&rdo;凤仪叹道：&ldo;我怎会欺负她？罢了，师姐来找我有何事？&rdo;&ldo;不是我找你，是芳准师叔这几日要出门，所以让我带话。&rdo;白如笑着说道，&ldo;凤麟洲桃源山的上河真人与芳准师叔不是有些私交么？方才过来请师父、师叔和几个弟子去桃源山做客，师叔已经应允了下月初二去。&rdo;凤仪理了理袖子，继续叹气：&ldo;好烦好烦，又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rdo;白如笑了几声：&ldo;凤狄那里我已经转告过了……他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在清凉殿那块儿迷路了，你赶紧去接他吧。&rdo;说罢，又摸了摸胡砂的小脑袋，与她温言寒暄几句，便走了。凤仪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起身走向门口，轻轻推了胡砂一把：&ldo;我去接师兄，你回去吧。对了……&rdo;他突然弯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ldo;今天这事是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吗？不然，下次我再也不帮你买吃的了。&rdo;胡砂不由一呆。秘密？他指的，是什么事？她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秘密。当月亮还挂在天边的时候，胡砂醒了过来，摸索着把外衣和鞋子穿好，然后在心里默念：一、二、三。数到第三下，立即响起了敲门声。&ldo;寅时了，快起来。&rdo;大师兄的声音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她乖乖打开了门，朝他拱手行礼：&ldo;……今天也要麻烦大师兄了。&rdo;凤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胡砂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权当做热身运动了。这是她来到清远山的第二十天，一切如旧，没有任何改变。师父出门参加某个道法大会了，他平日里类似应酬相当多，临行的时候交代大师兄，让他别太严苛，但胡砂在经历了无数血泪之后，发现情况其实一点改变也没有。所谓&ldo;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rdo;，既然不能改变这个情况，那就只好去适应它。基本上，这是胡砂做人的原则。她一路小跑到冰湖边上，不等凤狄交代，自己就跳了下去。风雪扑面而来，她的小辫子立即扬了起来，裙摆顺着她跑步的节奏乱飘着，她的步伐很轻快。现在她越跑越快了，半个时辰就能绕着冰湖跑十圈，回头继续蹲马步，也不会觉得太累。&ldo;今天开始，你跑二十圈吧。以后若是能半个时辰之内跑完二十圈，那就自己再加十圈。&rdo;见胡砂跑完了要爬上来，凤狄立即挥手让她继续跑。胡砂擦了一把汗，她已经懒得郁闷了，直接问：&ldo;那跑到什么时候可以不跑？&rdo;&ldo;等你学会腾云术之后。&rdo;胡砂眼睛顿时一亮：&ldo;大师兄，你要教我腾云驾雾吗？什么时候？&rdo;凤狄淡淡看着她：&ldo;一般来说，弟子入门五年之上，方可学习腾云术。你自己算。&rdo;五年！胡砂的肩膀顿时垮了。她会不会在清远山待五年还不知道呢。凤狄看着她失望的脸，隔了一会儿，突然说道：&ldo;不过，若是特别勤勉的弟子，也不必讲究五年之期。&rdo;她的眼睛又是一亮，这么说来……他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她，声音还是冷冰冰的：&ldo;你很努力，比我想得还好。午时打坐之后，去升龙台找我。能不能成，还要看你的资质。&rdo;胡砂感动得泪眼汪汪，她第一次被大师兄表扬，这个冰山一样的大师兄，他终于也承认自己很努力了。她心底对他的所有怨念霎时一扫而空，看着觉得顺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