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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手术很成功。因为本身人脉加持的缘故，丁教授从确诊到治疗多多少少能沾些便利。主刀请的也是早就退下前线将养在家的副院长。老一辈看着顾二这代人长大；而副院长则是看着丁教授长大的。&ldo;可惜了。&rdo;下手术后他对顾二感慨，从前你母亲多英姿体面的人，现如今熬成这般苦相。不是因为这，他才不肯出山的，现在已经很难有人请得动副院长了。顾岐安递烟答谢，&ldo;回头您挑日子和地方，我正式做东答谢您。&rdo;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前他不想多议家务事，又或者是在给丁教授留仅存的一点颜面。早八点开始的手术，快到中午顾父才姗姗来迟。还喝得酒气熏熏。来了什么也不提，只说生意上有要事耽搁了。母家那边派了丁教授的妹妹来做人情。小姨子是个厉害人物，当头就叉腰骂起姐夫，&ldo;嗯呐！你生意上有要事，合计老婆就不算要事了。这话你是用来敷衍我，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有本事，你跪到坟前一字不变地对我老娘说去！&rdo;顾岐安外婆是他十八那年去的。脑卒中，临走前一双眼睛直瞪瞪地硬是闭不上，见到大女儿了，才死气残喘地拽着她，说，&ldo;绮雯呐，我放心不下你呀……&rdo;方瞑目而去。顾父窘得一拂袖，&ldo;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敷衍？我每天那么多人事要应酬，桩桩件件，两头忙。以为都跟你们似的人还好好地就急着号丧了。&rdo;他内涵小姨子，平日里不殷勤，一听说姐姐快不好了跑得比谁都急，&ldo;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白脸狼戴个眼镜都来充好人！&rdo;&ldo;苍了天了……你这不是空口白牙污蔑人嘛？！&rdo;&ldo;污没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rdo;不可开交之际，顾岐安从诊室那边赶来，断喝一声，&ldo;吵什么吵？&rdo;许多年了，他不曾与父亲明晃晃开杠了，多是冷嘲热讽地奚落，但今朝属实难忍。就以下犯上地手指着父亲，&ldo;你要实在喝昏头了，去洗把脸，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把你一身熏天的臭气弄干净再回来！&rdo;一旁从早晨开始蹲守的老爷子原本架不住盹着了，这一闹，也被闹醒，扭头问秋妈，&ldo;吵什么呢这是？&rdo;二人悄默声依偎着，私下里，秋妈才敢拍拍他手背，&ldo;没事。你继续睡，有小二在你怕什么？&rdo;老爷子抿抿嘴，也是的，横梁塌了左右有小二顶着。等人尽散去，秋妈才低低念叨一句，&ldo;黄柏木作磐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啊……&rdo;这话还是顾岐安小时候教她的。秋妈是个粗人，目不识丁地，有一回，小二读书读到这句歇后语的前言，问她寓意什么后话，她也头一次听呢。岐安就去请教妈妈，丁教授说：这黄柏木被冠以&ldo;木中之王&rdo;，是上乘的木材；可是作药用时口感是很苦很苦的。个中苦楚也只有自己体味了。黄柏木如此，世间大多众生相亦如此。因为住院收了不少人情礼数，按习俗作兴，顾家得设宴给这些人还礼。也作去晦宴，送送瘟神。正巧赵先生的女儿弥月，两家交际圈又差不离，故而是日晚间，老爷子大开戏园子宴客，请众人一处吃酒。三面敞开的三层戏楼，从看楼到包间里里外外坐满了人。包厢里两张罗汉床，顾赵二人各自躺下的时候，赵聿生嫌这出暖场的评弹挑得不好，他张一眼戏考本子，扔去边上，冷嗤，&ldo;《灯下劝妻》，也就你们家干得出复辟这种封建糟粕的事。&rdo;顾岐安歪头点烟，一并乜他，&ldo;当着主家面嫌主家招待得不好，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别来？&rdo;赵聿生半真半假地打趣他，&ldo;那还不是全凭相相做主。她亲口嘱托的，从妊娠到分娩，在医院得了顾医生不少帮衬，这次说什么也要亲自酬谢你。还说，顾医生顾太太不嫌弃的话，让小囡认你们做义父义母。&rdo;顾某人就知道他有下文，不急着抢白，只揭开盏盖刮刮杯沿，正欲喝，便听他贱兮兮补刀，&ldo;女儿&lso;借&rso;给你们，不急着还。你们尽力就行。这种事嘛，一看缘分，二看那什么的质量。&rdo;&ldo;去你大爷的！&rdo;二人玩笑起来也没个讲究，彼此都不吃心。倒是赵聿生先察觉异样，问顾，&ldo;话说回来，梁小姐呢？&rdo;这么重要的场合，快开席了她还没到。顾岐安只静静品茶，一时无话。台子上海青长衫的老先生正巧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