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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1页）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人事经理带着米尔德等几个被安吉借过钱的同事一起去找他，一路上，每个人都心急火燎的。大家回忆着安吉平日里的种种举动，他的所有行为如今看在众人眼里都成了有所企图。

“安吉对时尚用品特别有研究，我刚知道了香奈儿5号的时候，他已经用祖马龙的海盐了。别说，还真是好闻啊！”

“他经常嘲笑我吃的蛋糕是植物油的，他说动物油的才健康。说什么洗衣液要用有机的，蔬菜也要吃有机的。谁都知道有机的好，但我们哪能每样东西都用有机的？”

“能借钱换最新的苹果手机，也是够拼的了。”

“你们说，安吉家里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按理说，不该是穷的啊……”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安吉，他的突然失踪让每个人既紧张又兴奋，它成了大家枯燥生活里的一剂催化剂，让昏昏欲睡的上班时光变得有趣起来。只有坏事才有这效力，这是多么复杂又耐人寻味的情感。

每个人说起安吉，语气里既有同情又有鄙视，还有人饶有兴致地说起他的性取向，由此断定他的家庭应该是不健全的。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家庭有问题的孩子才会心理不健康，才会走上同性爱情这条路云云。

人事经理说：“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是他爸爸接的，听说话感觉该是个有点文化的人。我本来怕安吉爸爸受不了，说起安吉的事时还小心翼翼的，没想到他爸听了完全无所谓，只说了一句‘安吉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自己做的事让他自己承担吧，我想他也不愿让我们管他’。你们说，哪有父母听到孩子出事还这么淡定的？”

“所以说，安吉的家庭一定有问题！”众口一辞。

“什么样的家庭才是没问题的家庭呢？”米尔德再也忍不住了，她无法同意同事们的看法。

“什么？”大家正谈得兴味很浓，没有人听到她低声的诘问。

米尔德平日里是不与人在言语上对抗的，老妈教育过她，淑女要有一定的城府，尤其是在职场里。所以当众人的眼光齐齐看向米尔德时，她开始有些胆怯。可既然已准备要说，也就不想再退缩了，米尔德缓了一下情绪，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有的家庭看着完整，但问题很多；有的家庭看着残缺，孩子们却成长的很好，这并没有什么绝对标准。像安吉喜欢同性，并不能简单地归到家庭影响里去，我们不能因为他发生借钱不还这件事，就连他的取向都怀疑，连他的家庭都质疑。我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米尔德的话让刚才活跃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因为她充当了泼冷水的角色，而且这和她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太不一样了。有个女同事呵呵笑着，说：“米尔德，你和安吉关系好，为他说话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确实不太检点，听说他交过好几个男朋友呢！”

米尔德看着她：“我知道。可是谁没有谈过几次恋爱呢？”

那个女同事瞬间自信了，骄傲地宣布：“我就很专一啊！我的老公就是我的初恋啊！”

“恩，真美好……”米尔德短促地笑了一笑，没再说话。

小插曲过后，同事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讨论，只是说话稍稍有了点收敛，但米尔德还是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几个字“安吉那个群体真是乱”。米尔德知道维护安吉其实是无效的一件事，因为他确实做错了，而且，他已经把自己的形象演砸了。

狭小的车厢里，耳边是同事们夹杂着气愤和玩笑的聒噪，而米尔德的脑海里全是安吉平日里的小片段，还有对自己的债务情况隐隐的担忧，怕自己成了安吉第二。最后同事们都说了些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进去。

车子驶进了安吉住的小区，司机让大家先下车，然后把车开走了。

这个小区和米尔德住的小区很类似，楼盘很新，但米尔德猜里面一定有很多人在群租。安吉的住所很好找，人事经理对着资料里的住址档案反复确认后，认定就是眼前的这一户。果然，楼道一样的昏暗杂乱。

人事经理敲敲门，很快就有个男生来应门。男生年龄与安吉相仿，更清瘦些，苍白的脸上两只深深的黑眼圈，头发乱蓬蓬的。

“找安吉的？”男生看了门口黑鸦鸦一群人，似乎早见怪不怪。也许是近来找安吉的人太多了，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安吉不在。”

人事经理拿出工作证，向他说明来意，并请男生让他们进去看看。男生也不多说什么，没精打采地转身回屋，门留着，说让他们自便。

一进门，一股热带海滩夹杂着臭鱼烂虾和几百个男人集体脱鞋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仿佛有股巨大的力量推着大家向外走。同事们都皱了皱眉头。米尔德脑海中立刻浮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环境，觉得那简直就是马尔代夫。

扫了一眼这房子的结构，初步估计至少有四间隔出来的卧室。

那个男生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指着人事经理所在的位置，告诉他：“那就是安吉的房间。”说完准备回自己屋去，却被人事经理叫住了，“不好意思，请问，安吉搬走了吗？”

男生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他眯起一双年轻却又疲惫的眼，问：“搬走？我不知道啊！反正好几天没见他了。”

人事经理指着安吉空荡荡的房间，沮丧地说：“应该是搬走了，这间屋子里看着什么都没有。”男生听后突然笑了，不知因什么而觉得好笑。他本是一个很好看的男生，可不知为什么看起来那样憔悴不堪，像是多年没见到阳光一样。

男生说：“哦，你是指这个啊……他的房间平常也是这样的，要啥没啥。”

大家不约而同地再次看了看安吉的房间，每个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男生大咧咧地走过来，进了安吉的房间，指着屋里的一个角落说：“他的东西全都在这个布柜子里，都是些娘里娘气的东西。其他地方么，就你们看到的这样，啥也没有。你们随便看吧，我回屋了。”

男生趿着一双拖鞋懒洋洋地走了，米尔德这才看到他手里一直抓着一个宅男们最喜欢的游戏竞技鼠标。在这个明明楼层很高的房子里站着，米尔德居然觉得身在地下室一般，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