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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瑜承受着君先生不明的视线,实实在在的压迫感笼罩在头顶,她想宽慰几句,君先生先道:“我不会嫁任何人。” 前代王妃顾笙可嫁金吾卫大将军,那是代王生前的事,她若嫁人,李齐定会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世子:我是君相家的。十三 在驿馆暂住的卫长宁被张邵华吵得不得安宁,元安指挥着人在外面将带来的物什一一摆好,她坐在里面翻看带来的古籍。 屋内侍女在铺床,张邵华里里外外看了几眼,说门板不牢固;廊下走一圈,又说窗户有问题,贼人进来很容易撬开了,横竖哪儿都不如意。 他指使着元安将东西搬上马车,运去张府,元安站在那里,左右摇摆不定,看向卫长宁,“世子,要不我们去张公子家,这里总觉得不安全,再者二公子那里多半会来找麻烦。” “对对对,卫见绪那个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定会半夜过来找你麻烦,赶紧走吧。”张绍华顺势说道。 卫长宁被他二人一唱一和吵得脑门疼,若她真的是男子,自然就会选择张家。 眼下乳娘不在,女儿家的身份去了张家会带来很多不便,且元安又是男子,根本不会帮她遮掩,张家处处受制,不如待在驿馆来得省心。 她不为所动,脑子里想着明日去女学一趟,告诉君相,王贵妃可能知晓她身份的事。 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王贵妃想做些什么了。 张绍华舌灿莲花也没有说动卫长宁,只好将自己带来的小厮府卫都留在驿馆,令他们守着卫长宁,自己一人回家。 等到张绍华离开后,卫长宁命人准备水净身。 君相那里虽说提心吊胆,但甚事有她挡着,也没有大问题,回来就返回原样了。她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舒服得阖上眼睛,用手捧起清水浇在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不少。 水珠在卫长宁柔滑的肌肤上停留半息,耳后顺着脸上的轮廓滑下,沿着修长的脖颈,落在同样白皙的双肩上,她揉了揉酸痛的胸口,白日绸带裹得太紧反倒让她难受。 这幅身体与李齐不同,除了嗓音外,头发、胸口、手足都胜过许多女儿家。乳娘有的时候也在懊恼,明明长得这么娇圆玉润,偏偏只能藏在男子宽袍之下。 她这厢感叹,外面传来元安大声的斥责:“二公子,你不能进去……二公子……” 卫长宁明白卫见绪现在的心情,忙从水中站起来,来不及裹上胸口的绸带,就将自己藏进青灰色的锦袍里,头上的发丝还在滴着水,她方将自己收拾好,卫见绪就猛地推开门。 她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自己的衣装尚算得体才微微放心,她将自己隐在屏风后,还没说话,卫见绪一脚便踹到遮挡的屏风,将她整个人露出来。 卫见绪映入眼帘的就是卫长宁一张柔腻的脸蛋,还未来得及抹去的水珠在睫毛上颤动,脸颊呈现出粉妍妍的樱色,长发湿漉的散在肩膀上,整个人如风中牡丹,无比娇嫩。 他满腔怒火见到长兄这幅雌雄难辨的模样,更觉得自己窝囊,上前两步就要拽起她的衣襟,元安趁势一把推开他,挡在了卫长宁的面前。 此时张绍华留下的府卫派上用场,上去两三下就将人擒住。 “卫长庚你个小人,如此算计我,眼下我被穆闵踢出学院,都是你的诡计,我要回去告诉父亲,让他惩罚你,阴险卑鄙的小人。”卫见绪骂骂咧咧,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恨不得将卫长宁剥皮抽筋,他才会觉得痛快。 卫见绪不过十五六岁,来的时候孤身一人,也没有带随从,方才元安怕伤了他,才没有阻拦,眼下回过神来,怎会让他在得逞,立即让人压住他。 卫长宁也是一阵惊愕,她只担心自己的女子身份会不会暴露,倒不怕卫见绪出拳打她。她示意元安将人放开,道:“此事是谁之过,我想不用我再多说,安分些便自己回去,若再生事,卫国侯府也保不住你。” “卫长庚你在穆闵面前诋毁我,背地里使坏,活该父亲厌弃你,整日一副娘娘腔扮作柔弱的模样,男儿家像你这般魅色侍人,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净了。”卫见绪磨牙骂着,本就不精致的脸庞上已是面目狰狞。 卫长宁凝睇着卫见绪,眸底幽若玄潭,也不再想着莫须有的兄弟情分,道:“我长得如何那是父亲给的,我是否魅色侍人更是与你无关,此事穆大先生处置妥当,你该想想如何堵住旁人的嘴,为私利陷害兄长,置书院名声不顾,这样的卫二公子谁人敢交,你给侯府抹灰,有甚脸面来质问我。” 说完,卫见绪又要捏着拳头打人,卫长宁不退则进,冷冷望着她,方才那份柔弱荡然无存,道:“你还想多条殴打兄长的罪过?” 卫见绪怒火中烧,哪儿听得进去这样的话,还要上前打人,被元安推得几步踉跄,横眉怒道:“我回去定告诉父亲,谅你也没有好结果。” 他被赶出书院,火气冲上头脑,气得失去理智,眼下瞧清了屋内府卫,也只好气冲冲的离开。 元安扭头看着来去匆匆的二公子,担忧道:“世子,若是二公子回去乱说,侯爷偏听偏信怎么办?要不我们赶在他之前回去吧?” 侯府里的人都明白,卫世子并不受宠。 “回去也无用,侯爷若信,我又能怎么办。”卫长宁心虚地回应,君相在衡水教书,她还想多见几面,加深她的好印象,免得回去长安的时间内就将她忘了,她要抓紧努力些才是。 卫怀慎若是聪明的,见到穆大先生的书信就会明白这件事的原委,再者就凭卫见绪的心思,根本不足以设局陷害她,多半还是府里人出力的。 翌日,卫长宁打算去衡水书院见君相,自己刚扎好男式的发髻,张绍华冲进来,喊道:“长庚,我带你出去玩一玩。” 一进院子就发现卫长庚也有出门的打算,便拉着她往外走,笑道:“走走走,带你泡温泉去去霉气,我还请了几个师兄弟,正好潇洒潇洒一二。” 卫长宁听见去泡温泉就莫名腿软,想起昨日张绍华抱起她转圈的事就头疼,她忙推开他,“我今日去女学向君先生答谢,到时可能会遇到杜大先生的。” 话留三分,张绍华哪儿能不明白,答谢是大事,又想起杜薇那个母老虎就忙摆手,“那你一人去吧,我让人跟着你,记住啊,好事成了记得告诉哥哥。” 张绍华自来洒脱,对于卫长庚也当是弟弟般对待,人家说是去答谢,指不定就去约会去了,不能耽误人家好事。 他来得快,走得更快,临走不忘吩咐自己的人好生照顾着世子。 听他说完,卫长宁哭笑不得,自己带着昨日洗净的衣服,自己打马去书院。女学那里毕竟特殊,她令元安等人留在男学门口,自己一人走过去。 山间树木葱茏,清幽秀丽,光线在树下起伏,藏着特有的味道,远处就瞧见一人着宽敞锦袍,手牵着马,徒步往上走。阳光下的少年长身玉立,发上束着简单的玉簪,夏日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若给她镀了一层光芒。 细碎的光色让她睁不开眼,眉眼处的朱砂尤为耀眼,如朱墨轻描。 杜薇与君琂方出山门,远远就瞧见那个少年,君琂顿住脚步,想起昨日王瑜说的事情,她看向杜薇,道:“今日我便不去男学了,大先生自己过去吧,天气炎热,我有些受不住。” 外面的日头确实很大,杜薇不好强人所难,便由着她去。 马蹄声哒哒而来,她与卫长宁迎面。卫长宁规矩地行礼,少年马鞍上挂着一个小包袱,顶着烈日登山而来,只怕为了旁的事情。男学道是她失踪,可是女学里遍寻不见,昨日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山里,女学里面定有人帮助她的。 这次恐怕过来也是答谢的,她没有多说话,卫长庚在她印象里是个乖巧善良的好孩子,可惜遇到心计颇深的弟弟,豪门也是不易存活。 明年科考在即,她勉励几句才让她过去。 卫长宁到山门处求见君先生,守门人刚得了君琂的吩咐,回道:“君先生出去讲学,不在书院。” 她扑了空也不觉得烦恼,又笑问道:“那几日回来呢?” “先生的事情,我们也不知晓。” 得到不确切的答案,卫长宁有些颓然,也不知王贵妃那里会怎么做,君相不在就只能回去等。 她有恒心,便多来几次,总会碰见君相的。 卫长宁回驿馆等了一日,想着出去讲学,最多两日就该回去了,便在十四 突如其来的见面让卫长宁心中欢喜,唇角不着痕迹的弯起。待至晚宴的时候,君琂自门前下车,王牧之亲自去迎接,君琂身后依旧跟着王瑜。 卫长宁的心跳得飞快,一旁的李瑾却是不在意地随口说道:“我父皇有意让君琂入后宫,这样有才华的女子只有站在父皇身边,才不会辱没才华,长庚,你说是吗?” 庭院里的风过枝头,吹动着卫长宁的发丝,她怔忪得说不出话来,出神的时候,君琂与王牧之走过来了。 君琂抬眸就看到少年,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好看的颜色,可爱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情韵。只一眼,她就挪开眼睛。 君琂今日穿着更为正式,气质温雅如兰,蒲绿色的裙裳没有任何花纹,只有裙摆的褶皱制得更为精致,淡色令与她看起来清尘绝佳又分外清冷。 李瑾小声嘀咕,“君相看起来不过花信之年,身上气势比我母妃还要强,若入宫去定压住我母妃的。” 前面几人走得快,卫长宁心不在焉就走得慢些,看着花道上的绿叶,不自觉的回应李瑾的话,“君相此人不该为妾。” 她当年也是娶为平妻,与正室比肩,孤笙走后,君琂就成为她唯一的妻。 李瑾却想到长秋宫里那位吃斋念佛的皇后,平日不出门还霸占着中宫的位置,或许可以让君琂成为她们手中的棋子对付皇后,迫使父皇废后,毕竟皇后无儿无女,无人帮衬着。 父皇眼下一心想着君琂,定会放弃皇后的,她冲着卫长宁小声说道:“代王兄当年就是以平妻的身份求娶的,就因二人没有产生肌肤之亲才显得她高洁,这样的女子为妾确实可惜了。” 卫长宁下意识明白她的话,哪个女子不想成为正室,中宫皇后与皇帝是患难夫妻,皇后无过自认不会轻易废后的,王贵妃的心恐怕要歪了。 见她不说话,李瑾恐她不知道往事,便自顾自解说,道:“其实她与我代王兄成亲不过是君子协议,那时君琂相位被废,危难之际,代王兄娶她过门,废帝不肯放过君相,就着人送了毒酒过,阴差阳错被代王兄喝了。” 这些往事也算是皇家秘密,卫长宁作为当事人知晓得比旁人更加清楚,是她自愿喝下的。那种情况让废帝李乾打消怀疑,唯有喝下毒酒,再者两人喝不如她一人喝。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王贵妃穿着绯红色纳绣着飞鸟的常服,上面的鸟眨眼看去像是凤凰,近看却又不是。她左肘搁置在檀椅扶手上,秀美的身形显得慵懒而放松。 筵席是分桌而行的,每人身前都搁置着一张食案,皇家规矩森严,席上无人敢随意说话,陪坐的几分也都是王家的人,卫长宁是世子,便坐在王牧之下首。 对面便是宸阳公主李瑾,君琂则在她是上首,这样的安排足以显示出王贵妃对君琂的重视了。 卫长宁低眉不语,静静吃着东西,对面的李瑾与王瑜则在悄悄议论她,王瑜望着对面少年粉白的肌肤,奇怪道:“这个世子竟比女人还要美。” 李瑾不以为意,“我代王兄生前也是她这般,不过就是命短了些,卫长庚与我代王兄像了八分,比她还要美。” 提起代王,王瑜下意识看向君先生,代王李齐是君先生心中最深的痛,难怪那日觉得卫世子有些眼熟,原来是君先生书房里的那副画像,若没有那颗朱砂,几乎是一模一样。 王贵妃是后妃,不好提及朝上的事,转弯抹角地提起皇帝对君琂的挂念。 卫长宁垂下的眼神中闪过阴翳,君琂很平静,就像听到再是平常不过的话,回道:“我与阿齐一体,想来是陛下时刻记着阿齐吧。” 王贵妃嘴角抽了抽,倒是李瑾插话道:“这么久过去了,君先生还这么记着我代王兄也是不易,可你二人已和离,算不得一体,前代王妃顾笙嫁给韩大将军,夫妻也是恩爱。” 少女天真,意在孤笙可嫁人,那么君先生也是可以的。君琂也不好直接反驳,便道:“那份和离书,我并未签下。” 在座的都是一惊,皇家和离书上需要两人签字,当时李齐将她签好的和离书送过去,又直接让衙门划去宗籍,皇家玉牒上除掉君琂的名字,竟不想君琂没有签字。 但事实上,她签不签字已经没有作用了。 隔着距离,君琂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卫长宁身上,眸色深而暗。卫长宁茫然抬首,恰好对上君琂的视线,她弯唇一笑,笑得很灿烂,与君琂的深沉极是违和。 两人短暂地对视后,心有灵犀地又错开。 王瑜却是看见这一动静,君先生鲜少这般心不在焉,她不由地想起代王李齐,两人如此相像,君先生这是将卫世子当作代王了? 后宫的事还没有影子,也不好多说,王牧之就将视线放在卫长宁的身上,问她近来书读得如何,明年科考要努力。 王牧之是荫封,没有下过考场,但这么些年耳目濡染了些许,便都告诉卫长宁。 他的话胜在精辟,这些话是卫国侯没有说过的,卫长宁听得认真,王牧之一面与她饮酒,话人脑中,酒入腹部,一样都不缺。 过饮几杯,她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坐在那里感觉到下腹微痛,她被痛得一惊,下意识看着自己灰青色素锦袍子。她想起白日里饮的冰镇酸梅汤,恐是冰水让月信提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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