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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沉郁的神色似晦暗的雨,在他心头敲上淅淅沥沥纷乱的节奏。
“将军在哪里?”
暨艳抬起眼,明润的眸中有刹那的犹豫,刚想说什么,便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
“阿艳,你守着他很久了,天都快亮了,你去休息。”
孙尚香推了门低头走进来,指尖微微颤抖地按住暨艳的肩膀,不由分说将他推出门外:“去吧。”
透过半合的门,李隐舟看见天已经一半透亮,灰蓝的天际中一颗赤色的星星隐隐烁动,似乎就要沉于冥冥的夜空。
孙尚香的背影在空阔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地薄。
“究竟出什么事情了?”他顾不得周身的疲惫,趿拉着草鞋走到孙尚香身边,伸手扳动她的肩膀,“你先告诉我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孙尚香的背脊霍然抽动起来。
她低声道:“兄长他去了。”
李隐舟竟片刻没反应过来:“去哪里了?”
孙尚香忽转过身,以锥心的目光看着他。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逼出一句话:“他和三个贼子缠斗,最后毒发身亡。”
李隐舟尚且未曾从孙策离世的噩耗中回过神,毒发身亡四个字就像箭雨一样刺痛了耳膜,他骤然抬起头,喉头轻颤:“不可能,我明明给他服了炭粉。”
他亲眼看着他服下了一整袋。
孙尚香抬手狠狠拭了把眼角,压低了声音,哽咽的喉咙竭力地保持着平静:“我查看了兄长的尸首,他脸上的伤口敷着的根本不是你做出来的那种炭粉,只是寻常的药炭。”
仲夏烦闷的后半夜,湿热的空气似能一滴滴拧出汗来。
李隐舟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阿隐,我相信你不会害兄长,所以没有声张出去,可是你得告诉我。”她终于忍不住呛咳着哭起来,“你告诉我是谁。”
少女哀切的哭声中,一整日的经过走马灯一般从眼前一闪而逝。
早晨,他急于赶去将军府,来不及亲自回头,于是吩咐了暨艳去拿炭粉。
他说因为找不到马才迟了片刻,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洞穴里的光很暗,而他丝毫没有想过炭粉被掉包的可能。
砰——
推
门而入的声响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他脸上。
“和兄长无关,是我换了炭粉。”
少年孑然独立,眼神倔强而空寂。
孙尚香虽想过是他,可也只是一瞬的念头,甚至为这一瞬感到愧悔过,却没想过竟然是真的。她直直地看着暨艳,片刻间几乎说不出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公纪和许贡的门徒有染?”李隐舟压低了声音问。
“吴侯娶妾那日,兄长的衣衫被箭射破了。”暨艳转眸看着自己的兄长,竟无奈地笑了一声,“可兄长总是瞒着我,那天也一样不告诉我出了事。后来我就问了公纪是否知情,于是我就知道了那些事。”
那一日的清晨,雪落了一整夜,他和衣而睡,体贴的少年为他添了一件厚厚的外衣。
“兄长去拜访陆府的时候,公纪已经知道了袁术的死讯,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可就是得不到,再也得不到了。”
暨艳的声音越发清冷,似凝了一整个冬天的寒寂,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冰缝。
他疲惫地垂下眼,轻轻勾着唇:“虽然公纪也不愿意告诉我更多,但看到雁羽我就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要动手了。孙策此人睚眦必报,若他活下来,公纪就不能活了。兄长,我别无选择。”
看着他近乎于孤注一掷的孑绝表情,李隐舟忽然觉得万般后悔,为什么那天就那么急于去见陆逊和孙权,把两个少年抛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
他沙哑着嗓子问:“那你就没有想过,将军离世,公纪一样会被问责,一样会死。”
“不!”暨艳的神色一颤,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眼中燃着焚烧了自我般的焰火,“只要兄长你不说出去,现在谁也不知道是公纪将吴侯骗出去的,兄长……”
他的目光在李隐舟阴冷的视线中一点点冷寂下来,似下定决心一般,他忽撩开衣袍跪了下来,急促地膝行到兄长的脚下,低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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