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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上前给丁宝枝蒙上红盖头,和李氏一左一右扶她小臂走了出去。在前厅热热闹闹走完章程,拜别父母之后,丁宝枝被带到了薛邵身边,盖着盖头她才发现她有分辨薛邵气息的能耐,特别是回忆起那晚金水河的救命之恩,她总觉得自己和薛邵之间的羁绊一夜间深刻了许多。红盖头下,她只能看到薛邵的袍角和皂靴,只不过这一回他衣袍上的红不是他人的血红,而是喜庆的朱红。丁宝枝攥着夫妇间的红绸,跟随薛邵离开丁府。进花轿时,薛邵替她提了提马面裙的裙摆,丁宝枝从盖头缝隙看到他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正抓着她的红裙。丁宝枝飞快踏入轿中,丝滑的缎面从他bbzl手中逃脱。喜娘喜气洋洋高喝一声‘起轿’,她就这么一路平稳地被抬入了薛邵的私宅。拜过天地,她被喜娘送入主屋,听了几句嘱咐后就孤零零坐在床边,等散席后的新郎来揭开盖头。拜父母时她见主座上仅坐了一人,那人身穿锦衣卫的香色蟒袍赐服,猜想是薛邵的师父或者前辈。他父母似乎不在身边,倒真像方阿宁说的,偌大个薛宅将来只有她一人做镇,无人管束,自在快活。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薛邵散了筵席,携带酒气推开寝室房门。喜娘跟进来,端着一杆秤和一只被一分为二的匏瓜,伺候新婚夫妇喝合卺酒。喜娘道:“请大人拿着这秤杆,挑开新娘子的盖头。”盖头掀开那瞬,丁宝枝只垂着眼并不看向薛邵,也无任何扭捏作态。她环视周围,屋里红烛照得满室光亮,暖融融的,最后才将目光落在薛邵脸上。说来滑稽,将往事回想起来她才觉得薛邵的眼睛熟悉,五年前在宫里吓过她一回,五年后在章府也将她吓得不轻。明明他五官生得俊逸清隽,偏偏神态独具几分煞气,好像是从荒野厮杀后存活下的最后一匹孤狼,一旦露怯便会被其他猎食者咬住脖子。喜娘牵着丁宝枝坐到摆放餐食的桌旁,又请薛邵在另一侧坐下,端给他们一人半只盛着酒水的匏瓜瓢,酒水带着瓜瓤的苦涩,新婚夫妇喝过之后也就同甘共苦,合之为一了。喜娘接过两只空瓜瓢,笑道:“礼成,大人,我就先告退了。”薛邵扬扬手,喜娘退出屋外又说了两句吉祥话,这才领过赏钱离开。屋里只剩丁宝枝和薛邵两人,他见桌上的餐食摆得整齐,便问她:“等这么久,怎么也不吃点东西?”丁宝枝并不看他,如实道:“喜娘说那是等你进屋后一起用的。”薛邵拿起筷子,“那好,我陪你吃点。”“我不饿。”今日二人都做喜气打扮,薛邵发迹的抹额也换成了朱红织锦,许是有这份喜气加持,哪怕丁宝枝话语冷淡,也显得像是新娘子怕羞的欲拒还迎。丁宝枝扭脸向他,发间花钿熠熠生辉,凝望片刻,她站起身绕过圆桌,在他面前站定。薛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放下了手中木筷。丁宝枝抬手伸向他发迹抹额,薛邵只注视着她眼睛,没有闪躲。她凑近了解开薛邵额前织锦,让他额头伤疤得以重见天日。这回看得仔细,浅褐色一道半指长的疤,若不是躲避及时擦身而过,那箭定要穿透薛邵颅骨。丁宝枝眼睑微颤,蹙眉问:“指挥使大人,那天晚上你满脸是血,就是因为这道伤口。”薛邵喉头一滚,旋即抓住她右手,扳指硌得她腕骨生疼。她挣了挣,没什么用。薛邵紧盯着她,喜色星星点点遍布眼底,“你认得我了?”他话音是从未有过的惊喜,似乎在为丁宝枝这块冥bbzl顽不灵的石头能够主动与他相认感到由衷的欣喜若狂。丁宝枝平静道:“我当然认得你,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如今还是我的丈夫薛邵。”落地有声,字字清晰。薛邵眉心紧蹙,没从她话语里听出半分喜悦。丁宝枝又试图挣脱他手上桎梏,却被抓得更紧,她忍痛道:“我感激大人你请旨放我出宫,可在我出宫之后,就算是泼天的恩情也该有个一笔勾销的时候不是吗?我救过你,你也还了我的恩情,我们其实早就两清了。”薛邵眉头锁得更紧,原本在红烛下稍显柔情的眼神也不复存在。她知道了他请旨放她出宫的事,可为何会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反应?“丁宝枝,你觉得我娶你,是在恩将仇报?”她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如果你经历了我这十九间的一切,就会明白我有多想平平稳稳的度过余生。我才二十不到,可回首尽是波折,倒像过了别人的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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