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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一回将他当自己丈夫那么审视,先前只当做是薛邵。他在她对面闭着眼道:“在看我?”丁宝枝一怔,别开眼去,却也因此错过了答话的时机,再否认反而显得此地无银。薛邵掀起眼皮觑她,“以前去过曲州吗?”丁宝枝摇头,“我没去过外埠。”薛邵道:“要不是时间太紧,真该带你在曲州多待几天,正好忙完这一桩案子我也要休息休息。”他突发奇想,“不然就真别回去了,我要是谎称公务,梁国公府的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丁宝枝望着他片刻,月色忽明忽暗,他噙着点点笑意也不避开她的打量。她看出他说得假话,也看出他十足不情愿和外祖相见。他们俩这点倒是相像,都亲缘淡薄,不爱和家里走动。车厢外边透进些凉意,丁宝枝缩了缩脚,叠放着稍微暖和些,“你再多说几次我就该害怕上门见你外祖家的人。”“害怕就对了,他们的确像是会吃人的,你家那几个跟他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一盘菜。”薛邵弯腰将她的一双脚放到自己膝上,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的衣摆,丁宝枝触电般欲将双脚抽出掌控,又被他两手覆着按回去。他体温高出丁宝枝许多,连扳指摸上去都是温润的,盖在她脚面上暖融融霎时便不冷了。薛邵居然惊讶,“你脚这么冷。”怎么有人开春了还跟个小冰棍似的。丁宝枝见他真的惊愕,忍俊不禁道:“女子体寒到夜里就是会手足冰冷,往常这时候都躺下了,盖着被子你不知道。”“我这下知道了。”因着自己是大脚,丁宝枝有些赧然,她不是没有缠足,而是缠过又放了。宫女若是摇摇摆摆弱柳扶风,那不是比主子还需要人伺候吗?她将目光转像别处不看薛邵,靠着车厢拿手背掩嘴打了个哈欠,掩饰自己在黑暗中泛红的脸色。“困?”“嗯。”她顿了顿,“薛邵,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没成想他竟哼笑,“你还知道我对你好啊,薛夫人。”丁宝枝道:“那也没有这样的,何况你明知道”薛邵接道:“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心里没我是吧?”车轱辘在这时候十分不适时碾到石头,‘咯噔’一下,连带着丁宝枝的心一块儿悬空了瞬。她都怕薛邵说完这话把她脚脖子拗断。薛邵往后一靠,语调带着懒洋洋的尾音,看着丁宝枝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只要我第一眼觉得那属于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完成,指挥使的位置是,杀马志忠是,你也是。”他顿了顿道:“但活人还是不太一样,你知道的,我差点就将你放了。我甚至还为bbzl你写过一份名单,上面全是家世清白的五品官员之家,跟你门当户对,本想请万岁给你指婚,不过写完我就撕了。”丁宝枝完全无法理解这些门阀公子的想法,下意识动了动脑袋,是为摇头。薛邵看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在意,只闭眼道:“你一定觉得这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才有的脾气,可我实际上从小什么都没有。三岁前都和爹娘在乡下生活,可惜后来太早被接进梁国公府,现在已经想不起爹娘的样子。”他指尖在丁宝枝的足背上敲了敲,“梁国公府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但都不是我的,我只是个在泥巴堆里滚大的外户子,就算教不成材也不丢他们的人。只要一天三顿管饱,我就能像个畜生一样,在那些人奚落的眼神里长大。”丁宝枝第一次听他如此详尽的说起儿时的事,没成想竟是比她还凄惨的童年,不过他说自己是畜生还是谦虚,分明是眼冒青光的狼崽子。薛邵想起什么,扯动嘴角笑起来,睁眼看向她道:“后来可能是他们图眼不见心不烦,给我谋了侍卫的差,我就搬到侍卫营再也没回去住过。”丁宝枝尽量安慰,温声道:“大内侍卫是个好差事,梁国公府的人还是在意你的。”薛邵冷笑,“那是他常家人欠我的。”这当中必然有内情,但薛邵不说丁宝枝也不会问,她想了想道:“那我们的经历还挺像,都是年少被家里送进宫去当差,只不过你比我有出息。”薛邵抬眼向她,“十九岁时你救了我,我用五年时间穿上飞鱼服,如今你才十九,你往后都会过得比我好。”丁宝枝平静的姿态被打破,缓缓皱起眉头。合着他是黄雀衔环回来报恩的,她要不能爽快接受倒成她不识好歹了。她安静片刻,终于颤声问:“你五年坐到这个位置的确很不容易,可是薛邵,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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