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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闻偏开头,吸了一口气,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安闻都不想粘上任何关系,包括空气。
“认儿子之前,先问你自己一句,你配吗?”
父子俩,冷言冷面,一言不合,又吵起来。
安黎明说话不利索,但嗓门嘹亮,他翻着羽绒服的吊牌,指着上面的建议零售价说,“你把钱直接给我,一件破烂衣服这么贵,你把衣服退了,钱给我,败家玩意儿。”
“给你让你去赌吗?”安闻一句话把安黎明堵了回去。
站在楼道里实在引人注意,安闻在对门的邻居第二次看门偷看的时候,把安黎明推搡进屋,关了房门,“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
他目光森森,盯着安黎明,狠厉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钱,就像我从来没花过你的钱一样。”
安黎明一手扶墙,一手拄拐,坐回了床上,嘴里不干不净地怒骂,“你这个贱货养的白眼狼,以前是哪个b养的连老子那点奖金都要霸占去?兰胜男现在有钱了,踏马的看不上老子的小钱了,我艹你麻了b的,狗崽子,我当初把你塞柜子就错了,我应该直接把你塞井里,我弄死你。”
光是骂人许是不解气,他拄着拐试图站起来,却因为气急,一下跌回床上,如此几次,才颤颤巍巍走到安闻身边,嘴里全是污言秽语,他扔了拐棍要去掐安闻的脖子,安闻没有躲,被安黎明扑到在地。
安闻冷眼瞧着,感觉到窗户漏风,那凛冽的寒风把心撕开一道口子,直直地吹进来,不留一丝余地。疼,好疼,像是回到了被关在柜子里的时候,身上爬满虫子,细细密密地啃咬着他的皮肤,他嚎叫着认错,怎么也推不开那扇门。
这样的日子,还真的不如当初就被安黎明塞井里舒坦。这样的事情,发生多少次了,早该风轻云淡才对,为什么还会疼。安闻,不该这么矫情啊。
他冷笑地把安黎明掀翻在地,喃喃道,“我还得谢谢你当初没弄死我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
安黎明病弱,刚才掐安闻脖子使了十成的力气,现在正躺在地上喘粗气。
安闻扶着脖子站起来,咳了几声,“安黎明,没错,你的奖金是每个月都给我妈了,但那是林叔和白姨给的,我要感谢也是感谢他们。你真以为你那点奖金会下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又咳了几下,咽下嗓子里的血腥,嗓音嘶哑,“你那点奖金还不如你偷家里的钱多,我妈学驾照的钱,买车的钱,赎房本的钱,我的学费,我看病的钱,你自己算算,你欠我们多少?”
安黎明缓过来一些,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变大。安闻嘴角牵出骇人的弧度,蹲下来冷冷地看着他,“安黎明,我告诉你,钱我永远不会给你,你拿着你的退休金过日子,不嫖不赌,肯定够用。老老实实的,没准以后,我还会在医院和殡仪馆给你多花点钱。”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安黎明瞪着赤目,站起来,凭借惯性冲了两步,安闻侧身躲过,闪地安黎明扑倒在地。
“爸,我劝你省点力气,趁现在还站得起来,多做善事,行善积德。”安闻转身,走到门口顿了一下,“大伯已经下不了床了,我前两天遇到姑父,他说姑姑现在在家里满地爬,还有小叔,婶婶联系我妈,说想去北京看看。我巴不得和老安家的人老死不相往来,但世界就这么小,消息总能传到我这里。”
他转头,“二伯和三伯,你有空联系一下吧。要是真死在赌场了,倒也是挺让人羡慕的。”
门后响起多种多样的污言秽语,安黎明歇斯底里的咒骂不堪入耳,“你也早晚有这么一天,小崽子,别嚣张,都有这么一天。”
安闻走在杂乱的街边,路过许多小摊,正值下班时间,路边都是下班买菜的人,他们牵着孩子,提着菜篮,每个摊位比价砍价。
安闻路过他们,路过一家家,一户户,路过许多个开着灯的窗。
远山吞噬了最后一丝残光,不知不觉走到了滨江公园,寒冬已至,江边的风凛冽逼人,除了安闻,没人愿意来江边喝西北风。
安闻从来无法客观地看待安黎明,即使兰胜男劝说,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安黎明毕竟是给了安闻生命的父亲。
安闻摇了摇头,苦涩地牵动了嘴角,安闻的生命是安黎明给的,可安闻的伤也是安黎明给的,安闻的病还是安黎明给的。兰胜男就是太心软了,对安闻是,对安黎明还是。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心软留下,兰胜男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有自己的新家庭,还会有自己的新孩子。会有一个人,为她撑起一把伞,为她挡风雨。她不用东奔西跑,不用起早贪黑,不用担负所有的压力和责任。
可这一切,这一切美好生活,都被安闻毁了,被安黎明毁了。
如果每个孩子都有选择是否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那安闻一定是不想来的。
安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打颤,他以为是自己冷的。可他站不住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扶着滨江栏杆,坐到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地抽搐,想吐。
又是安黎明,又是安黎明,安闻在心中咒骂。这个地方,离卢远家挺近的,他拿出手机给卢远打电话,但他的手不听使唤,指纹几次解锁不了,又试了几次,手机显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安闻额头上开始出汗,汗水顺着鬓角、脸颊流进了领子里,黏在身上,冰凉。
不能再耽误了,他得自己走到人多的地方去。安闻扶着栏杆勉强站起,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步挪动,他感觉自己撑着走了好久,也才挪动了两三米的距离,心跳加快,越来越冷,手脚僵麻,多一步都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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