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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页）

宁夫人还在想着怎么说服她，听见谢楹的话突然一愣。

“你愿嫁了？”谢华姝叫道，“可别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吧？二姐，你不会想逃婚吧？”

“住嘴！”卫国公语气不善地斥道，转头看向谢楹：“你真的想通了？”

谢楹暗里握了握拳，抬头道：“父亲，我真的想通了，女儿出生于国公府，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是托父亲和母亲的福。我知道母亲一直舍不得我出阁，昔日是女儿不懂母亲疼爱楹儿的一番苦心，这几日女儿呆在竹安院里反省自身，楹儿知错了，杨侯爷为国尽忠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女儿一介庶女能嫁于侯爷已是高攀，岂能再有异心。且如今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嫁人让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怎么办呢？永安侯是个能征善战的大英雄，女儿能嫁给他既是女儿的福气，也能为国公府尽一份力。女儿此生无法报父母之恩，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教父亲母亲为我操心吗？”

谢楹说到动容处，不禁落下泪来。卫国公见她说的真诚，脸色稍缓，安抚道：“楹儿，你是我们卫国公府上的二小姐，嫁到哪去都不会受委屈的，纵然永安侯位高权重，有父亲和你兄长为你撑腰，永安侯也必会敬重你。”

谢楹感动道：“女儿知道了。女儿再不会不懂事了。”

宁夫人皱着眉看她几眼，见谢楹态度突变，准备好的一大筐话都说不出口了。狐疑了一会，开口道：“你自小养在我身边，我一向把你当亲女儿看的，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便值得了，说什么庶女不庶女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惜你绣好的嫁衣不能用了，娘这里给你请了四个专门的绣娘赶工，一定赶得及你成婚，绝不会委屈了你。”

谢楹便走到嫡母身边撒娇道：“还是母亲心疼女儿，女儿还有一事求母亲，不知母亲答不答应？”

谢华姝早被谢楹这作态恶心的跳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宁夫人对这个小女儿也是头疼，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又搂着谢楹道：“我的儿啊，你如今就快出阁了，母亲还有什么不答应你的呢？苏嬷嬷，把我的首饰盒子拿出来让楹儿随便挑。”

谢楹自己也被恶心了一下，随即便笑道：“府上为我备的嫁妆已经不少了，女儿岂敢再贪心呢。不过想着，永安侯府规矩甚严，侯爷也有两子一女，女儿又未曾学过如何掌家，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想找母亲要几个人呢。”

宁夫人身边的丫鬟听到谢楹说想要人，个个变了脸色。宁夫人笑道：“还当你想要什么呢，陪嫁的人早就给你选好了的，都是我细细挑过的，过门便能帮你管事，你尽管放心。”

谢楹便道：“女儿身边的丫鬟绣儿跟了女儿许久，如今我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她，可她家也是府上的老人，只带了她去未免让她骨肉分离，也太可怜了些，母亲能否把他们放出府？”

宁夫人迟疑道：“绣儿父亲母亲都在国公府上一辈子了，大小是个管事，如今连孙子都有了，恐怕他们自己也不想出去。”

谢楹揪着手道：“绣儿是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若是心不向着女儿……女儿总是不放心。”

卫国公见她纠结，摆手道：“你身边伺候的人确实要小心，回头我让人把绣儿的身契拿给你你自己收着。至于绣儿的家人，他们现在在府中也算得力，此时放出去不是施恩是结仇，只要家人在我们府上过的好，绣儿的身契又在你手上，你还怕她不尽心？”

谢楹便展颜道：“多谢父亲。是我多心了。还有一个月就要离了府上，女儿最近心里总是不安呢。”

卫国公道：“你放心，卫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娘家。若有什么需要便与你母亲说。”

迟疑片刻，卫国公又道：“你也许久没见你姨娘了，去见见吧。”

谢楹望了望宁夫人，见她不开口，便点头应下了。她确实很想见见姨娘。

谢楹走后，卫国公便对宁夫人道：“楹儿下个月要出嫁了，时间太紧，她的嫁妆你多操点心，不可让人小瞧了我卫国公府。还有华姝，你也多管管，如今她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宁夫人回道：“楹儿和华姝都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该操心的，如今楹儿不就想开了吗。婚期虽急了点，但有皇后娘娘赐下的嫁妆，还不够尊贵体面？华姝年纪还小，等定了亲就好了。”

卫国公一时无言，转身走了。

宁夫人喝了口茶，虽不明白谢楹为什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但量她也逃不出她的手心。想到她现在要去见柳姨娘，宁夫人几乎要快意地笑出声来。刚才她特意让身边的大丫鬟兰因去柳姨娘院子里报信。柳容儿这个叛主的贱人，当初让她受尽了嘲笑，身为国公夫人，连自己身边的端茶小婢勾搭上了男主人也不知道。如今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马上要嫁给一个五十四的老头子，表情想必会很有趣。还有那个贱人生的五丫头，一点也不像个大家小姐，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大字不识几个，整天舞刀弄枪，过几年随便找个人打发了也就是了，柳姨娘这个贱人这辈子的两个念想，她全都要毁掉，让她后半生活的痛不欲生。

柳姨娘住在意秋阁，是府上最偏僻的地方，这里住了三位姨娘，都是平日里不受宠的，府上的人平时也想不起她们来。谢楹越往意秋阁走，越是近乡情怯，她的母亲生了她，她却没给过母亲一天好脸色。前段时间母亲为她的婚事去求了老爷夫人，又被谢元山怒斥一顿，关了禁闭。谢楹一念至此，腿站在意秋阁面前就走不动道。她往这意秋阁望去，这里因长时间冷落，周围的杂草都长的老高，也没什么花草，谢楹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突然顿住，她竟然不知道柳姨娘住在哪一间。

意秋阁中的几位姨娘因着都不受宠，也没什么好争的，平时倒是过的和和气气。这会儿金姨娘和月姨娘正在院子里闲聊，看见二小姐过来，心中都是惊讶。二小姐自出生就被夫人抱走亲自扶养，虽是庶女，却素来心高气傲，处处争强好胜，平日里更是从来没有踏足过意秋阁，对柳姨娘是能不见就不见，今日也不知是哪阵风吹错了把二小姐吹来这里。

谢楹站在意秋阁内看着这个小院子，心中一阵酸涩，她这个做女儿的，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亲女儿不知母亲住在哪里，如此不孝，所以才有后来的报应。谢楹见几位姨娘都不说话，向前一步问道：“两位姨娘安，我来找我母亲，不知母亲现在哪里？”

月姨娘回过神来，忙道：“二小姐来的刚好，柳姨娘这几日都不舒服，今天倒是好了些，正在房里绣东西呢。”

谢楹谢过月姨娘后便向柳姨娘房内走去，心里默默想着见了姨娘该说些什么，让她别再为自己操心了。

柳姨娘此时正在房内低头做绣品，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绣品，平时从不出院门，谢元山也鲜少来意秋阁，在这府上，她和金姨娘月姨娘就像透明人，别人觉得无趣，柳姨娘却已经很满足了。

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一直安分守己，所以在小姐身边呆的最长，看过了那么多妾室丫鬟争宠的下场，知道她们家小姐的手段，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想老老实实伺候小姐，出府嫁人。如果不是那一天，老爷喝醉了，她去送醒酒汤，老爷拉着她就在书房里……如果不是三个月后她惊恐的发现自己有了孕……这件事被小姐知道的话，她一定没命，她不想死。

素来老老实实的柳姨娘第一次对小姐用了心眼，她找了个机会跑到老夫人面前哭着求老夫人保全自己，老夫人早就对长媳不满，几个姨娘竟然一个都生不出来，正想找个机会提点一下宁夫人，见她有孕心中很是满意。

在中秋宴会上，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亲口说她是有福之人，将她赐给了老爷做姨娘，还专门拨了身边两个丫鬟来照料她，当着众人说明年务必要抱孙子。柳姨娘不敢抬头看小姐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背叛了小姐，但她也想活着。

她为谢元山生了两个女儿，二小姐谢楹从小就被宁夫人抱了去，从小就和她不亲，她心痛但也为二小姐高兴，被主母养着的女儿将来总归要比一般庶女有个好前程。五小姐谢微跟她一样是个透明人，平时最是跳脱，还爱习武，她管了几次管不住也就放任她去了。

刚当上柳姨娘时，她惴惴不安，可等她生了谢楹之后，突然间就觉得不悔了。她是家生子，如果不做姨娘，将来不过是配个小厮，她的儿女也世世代代都是府上奴仆。说她贪慕虚荣也好，背主贱人也罢，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就不愿让她也做奴婢。谢楹，谢微，从名字看就能看出不受宠，可再不受宠也是府上金尊玉贵的主子，等到了年纪，将来也能嫁个堂堂正正的清白人家。

针忽然刺入手指，柳姨娘再没想到，卫国公和宁夫人竟想把她的女儿嫁给一个已经五十有四的老侯爷！五十四！卫国公今年也不过四十七啊！什么位高权重，什么嫁过去就有诰命享不尽的富贵荣华，柳姨娘不懂这些，她只想着她的楹儿怎么能嫁一个比父亲还大的人呢？听说对方连孙子都有了，她的楹儿嫁过去该怎么活？平日里她怎么被瞧不起都无所谓，可她的女儿怎么能嫁这么一个人？她后半生该怎么办？刚才宁夫人派来的丫鬟报信说二小姐已经点头同意嫁给永安侯，特来给柳姨娘报个喜，让她准备好添妆，柳姨娘心如刀绞。

“姨娘！”见柳姨娘手指滚出血珠还浑然不觉，谢楹惊叫出声。柳姨娘一惊，见是谢楹到此，不由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