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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看吧。”“都过去了。”“其实,季临哥,那三年,你当真什么都没察觉到吗?”进入十月,宁城的天依然晒化人,人在大太阳底下不过站一会儿就有汗流浃背的感觉,明晃晃的太阳光更刺得人眼睛刺辣眩晕。季临一步步往季家走,耳中不停回响着黎菁最后那两句话,刚好没多久的双腿灌满铅块,每走一步都带得他腿筋震痛,腰背都忽然直不起来。季临哥,那三年,你当真什么都没察觉到吗?声音清软的一句宛如尖针刺进喉咙,心神俱碎。他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十多年,不是十多天十多个月。他们一起学手语唇语一起写字。曾经她觉得他的字好看还叫他手把手的教过她。他们的字迹,一定程度上是有些像的,包括一些书写方式。他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吗?一个人的字迹,写信的语气可能会被模仿,但从前她信纸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娇羞忸怩和她小心掩藏的情丝呢?那些当真可以模仿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痕迹?不是,有过几个瞬间,他应该是有感觉到不对的,不然他不会冲到机场去买票。只是最终,他没有回来成。一次,是领导出车祸,牵扯深广,他必须留下处理。一次,是领导女儿出事,一个不甚,他会跟着栽个头破血流,他不得不顾全大局。等忙完一切,他又失去了回来找她的勇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当年他是违约了的,他担心自己回来看过她,就再也在津市那个地方熬不住。常言商场如战场,实际他经历的更加。就好像站在钢丝上走,一个不甚,他跌得粉身碎骨,回头都难。所以他在津市的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他害怕一旦出事再也回不到她身边。以至于到最后他反而忽视了最重要的,彻底失去了她。向前看。他怎么向前看呢?他的前一直都是为了她啊。或许有一瞬,他刚经历实习,看着领导们运筹帷幄,抬手举足都有人注意,各处周到小心的时候,他曾经艳羡憧憬,有过有朝一日能登顶,众星攒月的野心。但几年沉炼起伏下来,他最终知道那些光环绕身都比不过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无论在京市津市还是又回到京市,那些谄媚示好只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更想她。她是不同的,不一样的,干净明洁超过世间一切。每次想到她,他飘飘然虚浮空旷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领导讲他踏实,可谁也不知道,他的踏实,不虚妄,从来都是因为她。都过去了?不,他过不去。他永远不想他们成为过去。她在他这儿,永远不会是过去季家还住在原来的老家属院,当初造新家属院的时候,黎万山为了改善整个厂子的职工待遇,老家属院这边也做了整装改造。季海翔当上代厂长以后,理所当然住进了原来空降过来的那位厂长分到的两层半洋楼里,面积比在新家属院最里面的黎家还要大些。只彭芳不是多爱收拾的人,院门前的草快比人还高了,院子里当初他为她种下的蔷薇花没人照看开得蔫哒哒快死了一般,偌大一栋洋楼肉眼可见的破败,一踏进这边感觉太阳都阴了。推开门进院子,满院的垃圾,被砸得四分五裂的碎碗碎盘,砸得变形的锈迹斑斑铁桶,地上四处散着扯烂的衣裳,看着像是遭了打劫。客厅里彭芳歇斯底里怒嚎的声音穿透院子院墙。“季海翔,你不是男人,孬种,当初要不是我,你还捞不到主任当,不是我扒着黎家,你更上不了副厂长代厂长!”“当初拿好处的时候你当真不知道?那海参海胆你吃得不够香?”“现在出事了,你怪我了,还要离婚?离就离,但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直接滚出去就行了,滚!带着你的两身破烂衣服给我滚!”“你就是个疯婆子!神经病!毒妇!”“凭什么我滚?这个家里大半的钱不是我在赚?你那些钱不是早拿你娘家去了?”“这次交上去的,也是我这么些年攒下来的,要滚也是你滚!”“臭娘们,搅家精!恶妇!要不是你,我现在就算不是代厂长也有个副的当,结果现在?被你搞得成了个下苦力的工人!”“人家黎家多好,菁菁多好,你非看不上人家!非得让我帮着你欺骗儿子,要不是你做得太绝,这次我出事情黎家怎么可能不帮忙?”“我早和你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人家还没倒,结果你了?伪造给儿子信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你真的是恶心!你模仿菁菁语气和儿子写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这个烂货!”“连自己儿子都”“季海翔!你去死!你去死啊!”“我去死?你去死才是,贱人!你还敢打我,你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忍你”院子里,季临听着两个人就好像两只狗互咬吵闹厮打在一起,神情木然,这就是他的一对爸妈,实际这样一幕,在他八岁以前并不陌生。那会儿季海翔还不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会干事。彭芳虚荣,在娘家不受宠的关系,每次都喜欢捏着季海翔和她二姐三姐的男人对比,每次她从娘家受了气回来,她出气的对象总是他和季海翔。掐着他胳膊拧,问他为什么在姥姥家没有表现得好一些,又抱怨季海翔窝囊废,这么久了还是个缩在角落谁也不知道的宣传干事。之后一次纱厂着火,他们家当时离那边库房近,彭芳起来上厕所看到火光,节?完整章节』()”彭芳那话一出来,他身体止不住的抖。他从四岁记事起,彭芳就压着他,要他做乖巧听话的小孩儿。他是家属院里最干净的孩子,最懂事成绩也最好的孩子,一旦他做不到不是了,就没有饭吃,彭芳还会把烧过的蜂窝煤灰铺到门口,让他跪下去。()灭掉火星却还散着热的煤灰,每次能让他感受到皮开肉绽的滋味,他不能不听话。去黎家的路上,他很忐忑,因为他早听说过菁菁的情况,早在两年多前他在黎家住那一晚以后,他就下意识关注起她。他知道她和他不一样,她是黎家最小的小公主,全家人都很宠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黎承更天天抱着她出去和他那群兄弟还有堂哥季远洋炫耀,说她是他的宝宝,他以后要养一辈子的,他们都羡慕不来。堂哥季远洋那时候眼馋,还把她偷回家了一会儿,很快被黎承找去逮到,两个人狠狠打了一架。其实不止堂哥眼热羡慕,他也羡慕。所以在她上育红班那会儿,他总想方设法出现在她面前。有一次他看见她拿东西的时候小红花掉了,他高兴坏了,他终于有了靠近她和她说话的机会。果然,一朵小红花她可在意了,捡起来后还把她舍不得吃留回去给黎承的煮花生给了他。去见她的路上,他很忐忑也很担心,他出现在她面前很多次,但她太漂亮可爱了,小公主一样,他每次都不敢和她讲话,他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他,他怕他也和她说不了话,她连他也怕。同时他也很担心,不知道她到底伤得怎么样,他听他们说,那天她被抱出来的时候血流了一地,都以为她救不活了,他当时听到都疼,她那么小,那么软,那么弱,肯定也疼坏了。只要关乎她的事,黎家都顾不得任何,这一次彭芳很容易进了黎家大门。大嫂何丽娟亲自把他带去了她房间,粉红色的公主房,床上有很多洋娃娃,然后在那堆洋娃娃堆着的墙角,他看到了她。头上绑着纱布,怯生生缩在那堆洋娃娃旁的她,她比洋娃娃更可爱,也更让人心疼可怜。他慢慢朝她走过去,他注意到她身体瑟缩了下,他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站在原地看她。他停下了,她果然没那么怕了,过了一会儿,她可能看他一直没过去,眼睛不自觉看向他。她发生意外之前,每次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都闪着星星,那一天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含着明显的怯怯害怕。他看着突然感到心口疼,比彭芳罚他跪的时候还疼。他试着慢慢靠近她,然后,他得了她一颗糖。那是她给他的第二颗糖,她接纳了他。她害怕所有人,唯一允许他一个人靠近了她。那天以后,他成了常进出黎家的人,也是唯一能随意进出黎家的人。一次彭芳罚跪他烫伤了,他受伤的膝盖被她看到了,她难过得直掉眼泪,捧着他膝盖一直给他吹,还为他专门去找了每天很忙的申方琼。要申方琼帮帮他,让彭芳不要罚他,她说他已经很好了,不该被罚。申方琼对女儿有求必应,也不知道她找彭芳说了什么,那以后彭芳真的没有再罚过他,也没再饿他肚子,还开始对他好起来。他知道,都是因为她。她结束了他童年的厄运。可这样的她,被他弄丢了好半晌,季临视若无睹比垃圾堆还乱杂的院子走进了客厅。客厅里,季海翔正一巴掌一拳头往彭芳身上招呼,男人力气天然比女人大,彭芳打不过就抓他,尖利的指甲一个劲狠挠向他,咬他。季海翔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挂上一道道口子,他怒火中烧大骂一声:“烂贱人!”竟然抓过彭芳的头往墙上撞。季临进屋就看到这一幕,他神色微变,下意识往前冲了两步,但走到一半,彭芳已经顺手抄过立柜上一个旧烟灰缸狠狠砸向了季海翔。季临猛地停住了脚。半斤八两的两个人,鱼死网破的必然结果了。果然,一个墙上撞一个血包,一个血直接从脑门往外喷。那一刻,季临心里甚至恶念的想,他今天要是不出现在这里,或许明天可以来给各自收个尸,倒是一了百了了。“贱人!你是真的想我死啊?”季海翔摸着一脑门的血,赤红着双眼瞪向彭芳。彭芳情况更狼狈,她头发被抓乱成鸡窝,脸被煽肿了,唇角带血,头上一个大血包,刚才季海翔那一撞,他下了狠手,彭芳当时感觉到脑花都要闪开,也是那一刻,她对这个在一起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生出了剧烈的狠,烟灰缸那一下她也是真想让他死。看季海翔眼神像真要见血吃人,她捏着烟灰缸的手指隐隐发颤,嘴上却狠话放道:“是又怎么样?你不也是?季海翔你这个一辈子都靠着我,躲在我背后享受好处的贱男人,孬种!你不得好死!”“还要打多久,或者我明天过来。”季临面无表情看着两个人对骂,出了声。彭芳和季海翔同时转过头,看着许久没回过家,去他单位也见不到人的季临,突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彭芳骂季海翔的话一定程度上没骂错,季海翔这个人靠彭芳得势的时候,什么都听老婆的,从来不管儿子,小时候由着彭芳不给季临吃饭,罚跪,后面由着彭芳插手季临学业工作甚至他和黎菁之间。两个多月前季临腿断,彭芳找他哭两下,他表现得很在乎妻子,叫了两个人硬生生把季临从医院弄回了家。现在他因为彭芳,一朝回到几十年前成了普通工人,彭芳还毁了名声,被厂里开除了,更得罪了黎家,他每天去厂子听到人家议论他,议论彭芳,他完全受不了,为了让自己不被指点排挤,他把自己演在受老婆连累拖累的受害者位置,甚至有了离婚想法。
再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人高马大,如今还是市规划办主任的儿子,他突然感觉矮了一头,好一会儿他捂着还在冒血的头,讪讪喊了句:“阿临,你回来了?”“那个,你管一下你妈,我提离婚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好。”“现在整个厂子都在议论你妈收好处的事(),她被开除?()?[()]『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倒是不用上班了,我成了个工人,却还得去厂子里做工,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排挤,给我找麻烦,我根本工作不下去。”“我们离了婚,好歹能证明这事我是真的不知情,至少厂子里那份工作还能做是不是?不然两个人都没工作,吃什么喝什么?”季海翔说到这里眼睛看向了季临,眼里隐隐的含着期待,一下子从代厂长沦为普通工人,他是最受不打击的一个,他其实心里有些指着季临能给他转圜转圜,不指望回到原来的位置,好歹和以前一样当个主任什么的呢。他隐约感觉到,彭芳这次没有判刑,没有被查个彻底,这个儿子在里面起了一定作用。季海翔什么盘算一眼看清,彭芳和他二十多年夫妻,他放个什么屁,她都知道,彭芳原本在季海翔开口的时候还打算和季海翔闹的,听到后面她眼睛闪了闪,靠在墙上没出声了,只紧紧盯着季临。季临却没看见他们一般,他只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波澜的说了句:“嗯,那你们离吧,我没意见。”“我回来是告诉你们,这房子是给厂长住的,你现在已经不在厂长的位置,尽快搬吧,我联系过厂子那边,你还是工人,给你划了一间屋,具体在什么地方没问,你自己去问。”季临说完,又看向了彭芳:“你现在还没五十,没了工作自己去外面找吧。”“我打听过了,外面现在很多饭店找洗碗工端盘子的,还有些私人纱厂服装厂也招人,你原来也在车间干活,做那些没问题,不想做也随你,反正你自己能解决生活就行。”一通话不含一丝感情,哪怕彭芳知道季临恨着她,她也接受不了,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季临:“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妈,供你吃穿把你养大的妈,你要不管我了?”“你还个当官的,这样做不怕人戳你脊梁骨啊?没良心的东西,天要收你啊!”“那就让它来收好了。”季临毫不在意一声,一张清隽的面孔冷到极致,他甚至勾唇冷笑了下。“你也可以出去外面讲我不认你,说得越厉害越好。”“我早说过了,我没有爹妈了,死绝了,你们也当我死了,不甘心也可以去告我,不过你们现在还没六十,不到需要我赡养的时候,可能还告不了。”季临一副随你怎样的态度,彭芳气得发抖,本来就痛的头忽然像要裂开,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季临,忽然崩溃不可遏制的大声哭了出来:“天要收你啊!你当真妈都不认!我这辈子是倒了什么血霉啊!老的没良心,小的更是个白眼狼!”彭芳这回是真的伤心又绝望了,她知道季海翔没有良心,没指望过,但她对儿子季临却存着很大期望的。毕竟季临从小懂事听话,她自认为母子两唯一的隔阂只有一个黎菁,但血脉相连,怎么说都是她儿子啊,他还真的能不认她,不管她?没想到他真的没打算管,没打算认!()彭芳今年四十多了,再熬十来年都可以光荣退休领养老金的年纪,如今她名声毁了个彻底,还被厂里开除,相当于后半辈子全完了,现在儿子还一副她到死都不打算管她的态度,她眼前一黑,对以后生出无尽惶恐,就像突然溺水找不到人救,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和绝望里。彭芳忽然腿发软站不住,她靠着墙顺着往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头贴靠在墙壁悲呛的哭嚎开:“白眼狼啊,白眼狼!我生了个白眼狼,早知道当初生下来还不如按水缸里按死”彭芳一边嚎,一边谩骂,各种难听字眼诅咒的话都骂了出来,季临静默听着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继续不含感情的道:“你们以后也别指着靠我收好处,我不是季海翔,一旦我发现了,我不介意大义灭亲亲自送你们进去!”“我是京大毕业,只要我行得正不犯事,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不做这个主任,还有别的前程,但你们可能后半辈子都要在牢里渡过了。”季临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扫了眼边上的季海翔。季海翔也没料想到季临会做得这么绝,是真打算不认父母了,一瞬间这个从小温润听话的儿子陌生得让人可怕,他看着季临脸上那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冷笑,突然一阵狂怒猛冲上心头,他抄过立柜上的茶壶怒不可遏朝季临身上砸了去:“你这个爹妈都不认的畜生!滚!你给我滚!”“咚”的一声,装满水的白色陶瓷陶壶砸在季临肩头,再“砰”的砸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季临却感觉不到痛一样,他依然保持先前站立的姿势,只抬手摘了他溅上茶水的眼镜,又丢下一句:“还有,别再给京市贾青青打电话了,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在牢里了。”贾青青,当初在京市配合着彭芳演戏的领导女儿,借着职务之便,窃听他电话。他一不做二不休,以危害gj安全把人举报了,本来只是单纯想给人找些麻烦。没想到这女人还真被查出了事情。他反倒因为这事立了一功,还彻底摆脱了贾治帼。只是亲自弄了前领导,也意味着,今后的路,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没有了她,他已经没有在乎的东西。季临抖了抖眼镜上的水,水太多,一抖整个镜片都花了,已经没法戴,他也没管了,两指捏着镜架,眼睛转回彭芳,又说了句:“你该庆幸你是我妈,没有得到和她一样的结局。”他常年带眼镜,眼窝微微深陷下去,摘掉眼镜后,漠然晦深的一双眼显出几分可怕,彭芳听到那声贾青青,转头便对上这么一双眼,没来由的,她心头一阵颤寒。——季家发生的事黎菁不知道,她和季临说完就离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如今弄得今后只能当陌生人,最多以后见着了客套的打上一声招呼,她心里不是不怅惘的。不过她没能怅惘多少会儿。距离季临远了,确定两个人不会再碰到,她挺直的腰背慢慢松下,轻吐了口气,就这时,她身后那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的黑色车开到了她身边停下,车里的人喊了她:“菁菁。”黎菁听到声音还以为幻听了,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陆训。“你怎么回来了?”黎菁看着陆训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下意识看一眼垃圾堆方向,她这会儿离厂门口已经远了,还过了分叉路口,已经完全看不见垃圾场一点影子。想到垃圾场就在厂门口,黎菁不禁有些忐忑了,她不确定陆训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季临,那她要不要主动和他说一声呢?今天他们下定纳吉的日子,他走后没多久,她却出现在垃圾堆见了季临,虽然两个人没什么,刚才隔得也挺开的,但毕竟曾经关系那么密切,要是他看见了,她却遮遮掩掩不提,他会不会多想?但要是他没看见,她却提了,又会不会显得她很在意?黎菁有点想不好,犹豫间陆训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神色倒是如常,黑眸噙笑看着她:“有个东西还没给你,就回来了。”“东西?什么东西?”黎菁纳闷看向他。陆训没立即说,他定定看她一瞬,眼睛落在她捏着麻袋的手上,卷成一卷的大麻袋粗糙发毛却衬得她素手根根更纤白如玉。“先上车,东西在老洋楼那边。”陆训笑一声,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麻袋,又揽过她肩把她往副驾驶带。“在老洋楼那边?你什么时候又往老洋楼放东西了?可我们昨天不是才过去了?那会儿你没给我?”黎菁顺着他往副驾驶走,更纳闷了,今天下定纳吉,但两人昨天还是正常见面,他下午去六百接她,他们去二桥那边买了一点布和竹帘布置老洋房那边院子的凉棚和花房,后面弄好他送她回来都挺晚了。要有东西干嘛特地放那边了?“昨天还没拿到,也没弄好,没和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陆训声音依然带笑,说话间他给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门。“又是惊喜?”他一提惊喜,黎菁脑子里一下想起他上次讲惊喜,是买下老洋楼,还把房本写上她名字的事,她不禁好奇道:“你又给我买什么了?”“不会又是房子吧?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买大件东西的话你要带上我的吗?”“怎么想到房子上去了?”陆训好笑一声。“不是房子,也不大件,先上车,是真的惊喜。”“真的惊喜?是什么呀?”黎菁心里完全被他勾了起来,她回头看他一眼,他脸上的笑意没减过,却是打定主意不说了,只喊她:“到了就知道了。”“好吧。”看他真没说的打算,黎菁也不问他了,顺着他手钻进了车里,进去后注意到他手里的麻袋,她才想起什么,赶紧又说:“我出来倒垃圾的呢,出来有一会儿,要去老洋楼那边得和家里说一声。”陆训倒不慌不忙,他手指指了指置物柜:“电话在置物柜里,这会儿家里黎叔还在陪二叔吧?你打个电话说一下。”他真的什么都能猜到,黎菁也是佩服他了,她伸手从置物柜拿出电话,又忍不住盯着他嘟囔了句:“要不是看见你从外面过来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到过家里了,和多长了只眼睛似的,猜得也太准了。”“那你就当我二郎神多一只眼吧。”陆训被她逗笑,看她拨了电话到耳边准备接听,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电话很快拨通,就像陆训猜的,黎万山就在电话边,几乎电话声响,他立即就接了。中午陆老头,陆老大都过来了,黎万山也跟着喝了不少酒,虽然没到黎万锋那样说话都打结,还撑着不肯歇息一定要谈事情的醉态,但他说话也明显带着酒意,听黎菁讲陆训过来了,她要和他去老洋楼那边拿个东西,他稍微停一会儿回了句:“哦,他真的一刻都离不开你,又回来了?”“知道了,早点回来吧,告诉他,今天才下定呢!别那么黏人,这两个月我女儿早出晚归的,我这个当爸的都没见着几面了!”“还没嫁人呢就这样,那以后嫁人了我还见得着面了?”黎万山平时威严,从不说这样的话,他是对陆训每天一大早过来守着把人带走,再晚上他都快休息了才把人送回来有点不满意。有两回他洗漱好不去歇息,特地坐在沙发上等黎菁回来,盯着她到家了脸上明媚笑意都不消减的样子,好半天吐出了一句:“他每天不忙的?不是想做烂尾楼,一天不去应酬天天陪你逛街吃饭不怕项目黄了?”但也就这么一句,在黎菁一头雾水的忐忑里,他紧抿着嘴唇又放缓声音:“早点休息吧,逛半天也累了。”这还是黎万山头回说出这么直白不满的话,电话声音又响,中气十足的声音快穿透车顶传出去。黎菁尴尬得下意识看了眼神色微微僵住的陆训,小声回一句:“知道了爸,你喝多了让何洋给你泡杯蜂蜜水啊。”赶紧挂了电话。“那个,我爸他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了”黎菁把电话放回置物柜,抬手轻撩了下耳边碎发觑着陆训说道。陆训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抬手挂了挡发动车子,听到黎菁的话,他微一挑眉望向黎菁笑:“黎叔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黎菁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她撇开脸不去看他了,揪着膝上的裙子布咕哝一声,“专心开车吧。”陆训看着她染成粉桃的脸,低笑了下,知道她害羞了,他不再多逗她,收回视线加快车速往老洋楼开。家属院到老洋楼开车五分钟车程,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黎菁出来倒垃圾的,手里除了一个麻袋什么也没拿,手里也没开门的钥匙,不过陆训都带着,两人很快进了老洋楼。这边装修好以后,黎菁几乎天天都来。如今房子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外面院子的小池旁边围了两个扇形小花坛种着黎菁从家里嫁接过来的各种花,水仙,剑兰吊兰,边上一半还种了颜色不同的芍药。边上是一个花房式样的凉棚,用原木和通透的玻璃搭造出来,里面有做一些原木格子专门摆放盆栽,再摆放了一张原木桌,两把原木椅子。再外面搭了个刷漆的木质摇篮秋千,怕晒着或者刮风淋雨了,陆训还特地给搭了个顶,边上再做了个固定立柜式木台用来放东西,平时黎菁想躺秋千上吃东西也方便。老洋楼本身建筑偏复古,他们整装的时候几乎保留了老洋楼的原有风格,里面的家具也选用了偏复古的款,以深色和米色调为主,只家里的窗帘布这些用的暖色调,灯用的暖光,这样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都给人温馨暖洋洋的感觉。“东西在哪儿呢?卧室?”进了客厅,黎菁四处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变化,又问道陆训。“不在卧室,跟我来。”陆训笑道,大手拉着黎菁上楼。他弄得神神秘秘的,黎菁更好奇了,她眼眸轻轻睇看他一眼,也不问了,由他十指交扣拉着她往楼梯上走。踩上一节节雕花木梯,两人很快上了二楼,在黎菁舞蹈间门口停下。“东西在这里面?”黎菁看着关着门的舞蹈间,转眸看向陆训。陆训没直接回,他抬手推开了门,黎菁下意识扭头,房门打开,四周窗帘拉开通透明亮的舞蹈房里,跳舞时用的粉白绸带飘满屋子,地面上粉白的玫瑰花瓣洒满,角落放着纱厂用来消防降温降燥的干冰,正往外散着缕缕白气。舞蹈室正中她平日跳舞的台子上,粉白绸带自上垂下悬挂着一个用粉白气球弄出来的爱心,边上是用粉白绸带混铁丝写出的几个大字:菁菁,嫁给我。外面有风起,屋内自上悬下的绸带随风扬,并着地上满地的鲜花瓣和满室的滚滚烟雾白气好像置身在仙境里。“这是?”黎菁几步快走进舞蹈间,盯一眼舞台正中央悬着的大字,回头怔怔看向陆训。身后陆训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捧玫瑰花,手里捏着一个烫金的戒指盒走近了她。“范哥和我说,港城那边都会有个求婚,那边的人还喜欢钻戒,佩戴婚戒,我找人从那边定制了一对。”“求婚具体怎么弄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范哥说选在晚上草坪上好一些,但你怕虫子,我就没选范哥说的,借了你的舞蹈间。”陆训说着,从戒盒里拿出那枚他特别花大价钱定制的钻戒,想起范长海教的下跪,他略一蹲身单膝跪在了黎菁面前,把红玫瑰和钻戒举到了黎菁面前,如墨深清亮黑眸望向她:“菁菁,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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