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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我表妹是医院的护士。有天她来找我,交给我一卷写满了字的纸。她说:“是从一个因肝癌而死的患者的病床褥子下发现的。我看了一遍,决定拿来交给你。你设法给他发表吧——这正是死者本人的意思。”我无比惊讶。展读以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现将原稿加以整理,公布出来,仅供读者参考。凡其观点古怪、行文有意含混之处,一任其存,未能稍加妄改,特此说明。题目系我所加;下面请读原文:
我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不见得。但是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准确地理解我。就是我,以往又何尝十分清醒地理解了自己呢?实在是自我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以后,这才遍体清凉起来,开始一点一滴地把自己认识清楚。
昨晚良久未寐,吞服五粒后,方昏昏入睡。结果做了一梦。这梦实在太不像梦了,因为丝毫也不迷离扑朔,而真实到可怕的地步。我梦见正开我的追悼会,前面挂着张马马虎虎匆忙放大的照片,显影时间不够,因此远远望去只是一团灰色。赵醒在那里念悼词,虽然低着个头,把谢得光可鉴人的秃顶展示给会场的人们,但他的声调既不悲切,眼眶里也绝无潮湿感;到会的教职工虽然不算太少,但绝大多数纯粹是无动于衷,有几个更在那里搓鞋底、抠指甲,简直是有点幸灾乐祸。只有我的老婆在前面垂泪而立,那泪水当然绝非用浸过生姜汁或辣椒水的手帕揉出,但我深知其心,她不过是以为不流出一点眼泪,便会招来人们的非议而已。牵住她衣角的八岁的曼琴也在哭,我怎么称呼她好呢?女儿?其实她上小学后也就渐渐懂得,我们并非她的亲生爹娘,而是从小把她抱养过来的;现在她哭,是因为她感到害怕。这就是我的追悼会。几乎没有一个人爱我,没有一个人为世界上少了我这样一个人而惋惜。
我为什么招人们讨厌?人们对我的种种非议,就我直接听到、间接打探到的而言,无非是说我“左得出奇”、“善于钻营”、“专门整人”云云。其实这都是皮毛之见。“解铃还是系铃人”,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把自己的秘密带到棺材——不,带到火葬场去,我想坦率地把灵魂最深处的那个抽屉拉开,公之于众。说到底,我之所以整人,主要是由于……且看下列事实吧!
1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开会前,放了一张唱片:“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冲开波浪……”唱片放的次数太多了,沙沙的噪音经过扩大器扩大,格外刺耳。我坐在会场后面,抱着双臂,懒懒地望着前方的讲台。嗬,还给准备了盖碗茶,排场!唱片没放完便截止了,跟着是一片鼓掌声,陈茂生态度自若地坐到了讲台那里。他仅仅讲了三分钟,我就恨他恨得牙痒。
陈茂生是和我同一年分到中学里教政治课的。我们两人在学校里住同一间宿舍。在外人看来,或者从陈茂生那边看来,我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亲密无间的同志和朋友,但是我的灵魂深处在呼喊:不!不能让陈茂生超过我去!
陈茂生不是一般地超过了我,而是极其明显地超过了我。别的例子我一概不举,仅举那天的报告会一例。学校里决定举办一次辅导阅读《卓娅和舒拉的故事》的活动,竟选中了他当报告人。我当班主任的那个班也在听报告之列,当然我只好坐在后面陪听。
我希望陈茂生上台后怯场,先咳嗽两声;我盼望学生中有人出怪声,引起个哄堂大笑。然而都没有。陈茂生头几句话就十分简洁、生动、抓人。会场上鸦雀无声。陈茂生讲到兴味浓处,会妩媚地一笑,我注意到班上的女学生们望着他,眼睛都直了。讲到后头,他竟挑逗得同学们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自己的眼里也闪着泪光。戏子!戏子!我在心里骂着。我注意到,他新理了发,煞白的衬衣,领子似乎熨过。平整、挺直;他妈的他的双眼皮为什么那么明显?他的那一口牙齿为什么那么整齐?
坐在我身前的一个男生扭回头,小声跟我请假——他要上厕所;我希望会场上出点纰漏,我故意不允许他去:“听陈老师讲!”他的屁股在椅上扭呀扭呀,终于憋不住了,放大声音请求说:“王老师,您让我去吧!”我看倘若不许真要尿裤子了,这才板着脸点了点头,他拔腿便跑,“乒!”绊倒了椅子,全场一惊,同学们纷纷回头看,我打心底往上翻涌着快意,但是却站起来,严厉地打着手势:“注意听!注意听!”该死的陈茂生,他竟用两三句诗,一下子又把会场控制住了……
回到宿舍,陈茂生容光焕发地问我:“今天我讲得怎么样?你们班上的同学有什么反应?”我就知道他憋不住得这么问我,我早给他准备好了回答:“讲得呱呱叫。不过我们班上的女同学散会后既没议论卓娅,也没议论舒拉,尽议论你的翩翩风度了……哈,有的还歪着脑袋学你那独特的笑容!”说着我就给他学了一个,夸张得带有辣椒面的味道。陈茂生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他总算保持住了笑脸:“是吗?真没想到!”哼,你没想到的事还多哩!
不知怎么他在本校报告成功的消息传到了校外,附近的学校一个接一个地请他去讲,最后连附近工厂和商店也把他请去给共青团员们讲卓娅和舒拉。我对此决定报之以超级轻蔑。常常是我已经洗好脚,正打算睡觉了,他才兴冲冲地回来,先顾不得洗涮,满脸通红地告诉我:“没想到四五年级的小学生也能理解卓娅的读书笔记……”或者是“妇女商店的团支部决定搞一个关于卓娅的专题朗诵会……”我呢,拉长个黄瓜脸给他看,最后连“哼”“哈”两声都懒得奉送。
但是后来生活里起了波澜。听说大学里搞鸣放,学生们设了自由论坛,挺有意思,陈茂生建议我俩星期日一定回母校看看。我的好奇心丝毫不比他弱,星期日我们一齐去了。大食堂门前的自由论坛最吸引人。记得那天主要是争论该不该使用苏联教材的问题。几个大学生满面油汗地相继登坛演讲,大意是苏联教材未必高明,我们何不采用英美教材云云。他们发言时激动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乱溅。陈茂生听得十分认真,其实我也何尝不入神?眼前的场面和听到的意见都是无比新鲜的,真比那种公式化概念化的电影有趣。陈茂生先是愤愤地对我说:“苏联的教材有的也不能否定啊!当然,博采众国之长也是应当的。”我点头同意:“就是嘛!”也不知怎么一来,陈茂生就登到坛上去了——其实那“坛”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椅子——他以潇洒的风度,珠圆玉润的嗓音、严谨的逻辑发挥了一通自己的论点,下头又有掌声、又有嘘声、又有插话声,好出风头,我心里一阵阵醋意,几乎就要跟着蹦上去,同他比个高低了——而这时候开始钟响,论坛暂告休息,我们也就回来了。
没想到不久便发表了《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反右斗争开始了,运动在我们学校开展了十多天,陈茂生若无其事,我也心安理得,但是,当我有一天发现他那关于卓娅和舒拉的演讲稿,被一个什么单位打印出来,当作学习材料时,我心中的妒火实在按捺不住了,我跑到党支部,不说揭发,只说“反映一点情况”:“自由论坛既是右派向党进攻的工具,陈茂生跳上去发言,客观上是不是起着帮助右派进攻的作用?”
这以后,我亲眼目睹了陈茂生这朵鲜花的凋零。他那演讲稿先是被收回,后来竟也成了一种“右派言论材料”;他两个月里仿佛老了十岁,每天晚上咬牙写检查,躺下后久久地失眠,早晨醒来枕上总落下许多的头发……仍是那个会场,仍让他坐到前面,但不是请他作报告,而是勒令他检查交代。望着他倒霉的眉眼、佝偻的身姿,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活该!该!谁让你比我强?
奇怪的是陈茂生始终没有来求我给他作证——证明他并未发表过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虽然他仍然同我住一间宿舍。我看出来,他是认定我出卖了他,并且盼他早日毁灭,所以他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条鱼,一条可怜的、没有眼睑的、干瞪眼的鱼。
陈茂生终于被清除出了教师队伍。他捆铺盖卷滚蛋的时候我不在宿舍。当我回到宿舍中时,他的床铺已经只剩下光板;我在他的床脚下发现了一只暗褐色的空药瓶。我一脚把那药瓶踢到对面墙上,使它碰个粉碎。我有一种生理上的快感!
2
我搬出了学校,因为我结婚了。我的婚姻史不值一忆,但是我要忆一忆我的恋恨史。对,不是恋爱史,而是恋恨史。你们往下看就明白。
因为历史教师人数少,所以政治和历史两科合并为一个教研组。我是反右斗争的积极分子,有功,所以我成了教研组长。我们组里忽然来了一位新的历史教师,是个女的,体格像个运动员,但说话总爱脸红。她来了三天我就恨上了她的丈夫,虽然我根本没跟她丈夫见过面。我恨那男人,因为他居然讨了这样一个老婆。我时时拿自己的老婆同这位新来的隋老师相比,时时痛切地感到自己老婆没有她可爱。时逢夏天,光她那露出的胳膊上的肘窝,就能使我醉倒。有一天我忽然听说她病倒在家,爱怜之意从我心中油然漾出。我下午没课,三点钟左右,我蹭出了学校,直奔她家。她家果然没有别的人,仅仅是她自己披着衣服接待了我。我详细询问她的病情,劝她再量一次体温,把医院给她的药片倒在手心上,仔细地看,并且劝她还是上床躺着,千万不要客气……她惊异地望着我,并且谛听着门外的什么声音,十分钟以后,我们便无话可说了,但我仍不愿走,我注意到墙上的结婚照片,我发现那丈夫下颏很尖,我发疯般地恨那尖下颏……我找些教课的事来说,但我教的和她教的又并不一样,因此也支撑不到多久;后来,我只好告辞,我同她握了手,出屋后我翻来覆去地衡量她的手在我的手里停留的时间,算长,还是算短,还是不长不短?当晚回到家,老婆当做一件大事般地告诉我:“我又做了一盆醪糟。”我火冒三丈:“这玩意儿吃了脸上起疙瘩,你给我倒了!”她同我吵闹,我心里只想着别人家里的那张结婚照片,我真想把那尖下颏揪下来!
但是不久隋老师就调走了,据说是因为上班太远,她自愿调到较近的学校去了。我很快便忘记了她,连同与她有关的尖下颏。
隋老师调走不久,我们政治、历史教研组对面的语文组,又来了新的女教师。她未免太年轻了,梳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据说才十九岁,是师范专科的毕业生。头一两个月她未能引起我的特别注意。她的眉眼长得不俊,性情似乎也并不活泼。但是,有一天在传达室,报纸来了,我听见翻报纸的教师们议论说:“嘿,看见吗?人家许薇玲的散文登出来了!”“嗬,好几千字,能得不老少稿费吧?”我一听心里就往外喷酸水儿。什么,她竟能在报上登文章?我赶紧抻过张《北京日报》来看,可不,真是她写的。我想起头半年《北京日报》来学校组织过谈教学经验的稿件,我也交过一篇,但我们学校交上去的一篇也没发。没发就没发,大家都没发嘛,我也没往心里去。可是许薇玲的文章为什么就能发出来?她能高明到哪儿去?那散文我没读几行就扔到了一边,并且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我最看不起这号报屁股上的豆腐块了,好好教书不结了,写这些个干什么?”
但是许薇玲竟接二连三地在报纸上发表着散文。自打这个现象出现以后,她每在我眼前晃过,我总能发现出她的一条新缺点,比如说神态清高呀,眉宇间有骄傲情绪呀,穿的棉袄罩衫颜色不正呀,笑声太浪呀,等等。我家里订得有《北京日报》,每回那上头有她的散文,我就总是迁怒于别的文章,整个不看,常常是当晚便拿来包东西,我老婆好几回尖声提醒我:“这是今天的!你别用,换张旧的!”我反而更使劲地把当天的报纸揉撕着,不这样我心里就像卡着根火柴棍儿。
几年过去,许薇玲的散文竟至于足够出一本小册子了,出版社来的编辑,找到党支部,说是要给她出个集子。这消息让我听到了,我忍无可忍,当晚便找到支部书记家,足足谈了两个钟头,我讲到反修防修要从杜绝修苗做起,许薇玲是棵什么样的苗子?不务正业、搞旁门左道,追求名利,既害自己,更害学生……我的呼吁起了作用,党支部建议出版社缓出集子,我注意观察许薇玲,她眼窝变深、嘴唇变薄、笑声减少了。但是有一天我在王府井大街上,看见她同一个穿皮夹克的青年兴致勃勃地走在一起,并且毫不避讳我,走过来打招呼,向我介绍说:“王老师,这是小吴,我的朋友!”我同那小吴握了手,满面笑容地同他俩开玩笑:“什么时候请我吃糖呀?要不要这就到百货大楼买点呀?”但刚一分手我便妒火中烧,好个许薇玲,集子虽未出成,美男子却已到手,她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道?
不久那史无前例的运动就来了。风暴乍起,我也懵了。学校里刚出现红卫兵那几天,我忽然觉得每一个同事都可亲可近,包括许薇玲在内。记得中午在食堂吃饭,她恰与我同桌,她用勺子搅着饭,吃不进去,喃喃地说:“怎么回事儿呀?”我深有同感地叹息着:“是呀,这不乱套了吗?”但是又过了几天,当批判“三家村”的席卷而来时,我意识到,目睹另一朵鲜花凋零的机会来临了。我找到红卫兵,他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我知道他们正准备贴关于我的大字报,我在政治课上“放过毒”,但是我愿意立功赎罪,我提醒他们“三家村”的走卒就在校园之内,他们一点就透,第二天,校园里就刷出了一米高的大标语:“把‘三家村’的黑走卒许薇玲揪出来示众!”在操场上召开了声势浩大的批斗会,许薇玲被剃了个阴阳头,架到了台上,红卫兵们让她跪下,拿大瓶的墨水从她头上浇下来……我在台下屏住气,闭上了眼,两腿直哆嗦,我怕红卫兵因为我“放过毒”,也对我如法炮制;但是直到散会也并未将我揪出,我还是革命群众,回到宿舍,想到许薇玲这朵花儿终于也碾落成泥,我又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兴奋,我觉得这种兴奋感与红卫兵“破四旧”中砸毁那些大街上的霓虹灯、那些庙宇中的彩塑时的兴奋感,一定是相通的,因而我认为自己无妨去申请加入红卫兵;我去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小将”们对我报之以哄笑,他们朝我扔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粉笔头,我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我恨红卫兵,我恨一切比我强大的人……
3
我也住进了牛棚。这个内心的秘密我不说,敢打赌——一万年也不会有人猜得出:我在牛棚里的基本感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颓丧,而是更强烈的嫉妒——为什么冯尔定当了劳改队的队长?
我们被“小将”们押到了农村,交给当地贫下中农实行“群众专政”。“小将”们照例是并不与我们同劳动的,贫下中农也并无对我们实行“群专”的兴致,因此,一切权威反倒集中到了冯尔定这么个家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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