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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笑道:难不成,你一辈子不成家,就和我们厮混。牧心道:那又怎样,我倒是想如此。女子拢了拢衣襟,又将袖子顺了顺,从床榻上起来,一面倒茶水,一面笑道:要是这般,我可不敢沾惹你了,你家那些人岂是好惹的,不把我们生吞活剥了才怪。牧心躺在床上,见女子饮茶,便笑道:给我也倒一杯。女子也不理牧心,将牧心脱在桌上的衣物,扔给牧心,笑道:先把衣服穿了吧。待牧心穿了衣服,起身坐在床沿后,方给牧心倒了茶水。牧心饮完茶水,将杯盏回给女子时,却一把将女子的手握住了,拉进怀里,拥着女子道:这些女子们,就你看得最透,想得最开。女子笑道:我没人疼,没人爱,不看开些,怎活得下去。牧心笑道:我疼你,还不够吗?女子挣开来,对牧心笑道:这话等你成亲后,哄你婆娘去吧,我和你这等露水姻缘,谁也别太矫情。牧心起身将杯盏放在桌上,又对着女子笑道:你啊,真是让人疼也不是,恼也不是。女子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牧心笑道:不忙,再待会儿。女子笑道:过了亥时初,我可就要锁院门了,到时可就别怪我不让你走了,那时你再要走,就再也别来了。牧心也知这女子性子刁钻,怕她当真如此,便笑道:罢了,你要我走,我走就是。言罢,与女子告别,离了厢房,身后的女子也利索,牧心前脚刚出厢房,就听得女子把门关上了,一刻也不等。牧心到了院子,女僮替牧心开了院门,出了院子,牧心上马时,看了一眼女子的房里,只见灯火荧荧的,纸窗上也没个人影,心里有些许失落,又觉得有些轻盈,不免笑了笑。
回到府里,让仆人安置了马匹,牧心走到院里,正碰见婉儿在晾衣服,婉儿自从上回后,见到牧心,如鸡雏见了猫一般,此时见牧心走来,衣服也忘晾了,提着一团湿漉漉的衣物,立在廊子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牧心见此,走过婉儿身边时,问道:怎这么晚了,还在晾衣。婉儿颤颤巍巍的言到,入夜时,自己不小心将裙子沾了汤水,那两个洗衣的婆子,一个告假出府了,一个风湿又发了,自己怕那衣服放隔夜,入纱了,明日洗不净,便自己取皂角蓉洗了。牧心便也没说什么,径直去了房里。到了外房,闲坐了会儿,又觉无事可做,此时入睡太早,心里念起刚才那女子,不免有些情意复起,便唤婉儿过来吹曲子。婉儿晾完了衣物,听得牧心唤自己,忙赶过来,取了笛子,立在门口处,有些害怕的问牧心,要吹哪些曲子。牧心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配吹哪些曲子。婉儿听了,脸上一红,便将笛子凑到唇边,吹了些俗俚之曲。牧心听了片刻,见婉儿心虚气短的,便道:胆子大些,只要清楚自己的本分,守着规矩,没人要把你怎样。婉儿一听,放下笛子,忙的半跪着,道了一万福,又才吹了起来。牧心见此,倒只是冷笑一声,听婉儿吹得依旧不如从前,便摆手道:下去吧。婉儿走后,牧心痴坐了片刻,见院外月光白生生的,院里一禽鸟又悲啼了声,不免觉得有些寒意了,便到了里屋,命丫鬟收拾好被褥,入寝时,又念道烟儿多日没来帖子了,想到烟儿,又想到自己作的那些诗,自己竟也会如此,牧心也觉得有些难解,便哂然一笑,入睡去了。
次日,到了部里,见岳焕正在批阅文书,便笑道:重阳过得如何?岳焕放下纸笔道:还不就那样。牧心笑道:可去了那明霞山。岳焕脸上微微一红,低头道:去了。牧心道:景致如何,可比得上你们杭城,要说看水,你们江南的秀丽,可要说看山,还是我们北方的雄伟。岳焕道:可那好好的一座山,被人占了这,占了那,倒也煞风景,哪像我们杭城的灵隐山,谁都去的,谁也不妨碍谁。牧心笑道:这杭城是杭城的规矩,京城是京城的规矩,你还是入乡随俗吧,往后这种事情还多的是。岳焕叹息道:这秋风起了,倒有些想家乡的菱角了。牧心笑道:你心里的棱角还少么,还用得着想江南的菱角。岳焕听了,微微一笑,言道:我是有棱角,不过哪比得上你这粒煮不熟、捶不烂、咬不开的铜豌豆。牧心听了,也是一笑。又闲话一番后,牧心也回自己的公房了,处理了一些积着的事务后,已是中午。在部里吃过中饭后,牧心邀岳焕,散值后去婵月楼看戏。岳焕笑道:那住处的老妪,近日腰疾有些复发,又只剩两个女孩在家,不好太晚回去,让他们等着。牧心笑道:你可真拿他们当一家人了。岳焕笑道:处了这大半年,倒也真是成一家人了。牧心笑道:那你以后成家了,也把那老婆子养起来。岳焕听了,倒是一笑不语。牧心道:听说那婵月楼的班主上了出新戏,你不去,我一人去了也无趣,还是以后再去为好。岳焕笑道:上的什么新戏?牧心道:听人说是莺莺传,从元稹的传奇文本化来的。岳焕笑道:那元稹纸上深情,纸外薄情,自己分明为了官职,负了崔莺莺,却还有脸在文章里假托张生,弄情于世,若不是看在香山居士的情分上,他的诗我一句也不看的。牧心笑道:这世上的情爱,有几人的心是玉全璧净的,都是真假难辨、圆缺变幻的,他弃了人家,也未必就绝情于她,心里还是有些情思的,何必那般求全究真。岳焕道:那李商隐呢。牧心一笑,言道:罢了,又是玉溪生,不过你可别学他,与那般痴情的人处着,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岳焕笑道:李商隐也是我这些人学得来的,要能学得他几分气韵,我这官不做也罢。牧心笑道:还说学不来,连官职也不要了,不过人家李商隐倒是有抱负的,只是想当大官,当不成罢了。岳焕笑道:当官就算了,不过我要是做了李商隐,你可别成令狐绹。牧心笑道:你没李商隐的汲汲求仕之心,这点我是看得出的,至于情痴嘛,你倒也需经历一番世故人情,冷冷心才好。岳焕道:随遇而安吧,心该冷时自然会冷,你心该热的时候自然也会热。牧心笑道:我心是热不了的,就看你冷不冷得了,你既不去看戏,我也寻些别的门路打发时辰,告辞了。言罢,牧心便辞了岳焕,也不待散值,取了马匹,往街市上去了。
牧心在街上逛了会儿,觉得有几分饿了,忽有些想吃那回子的羊头,然一个人去,倒也无趣,又不想回府,犹豫了片刻,不觉想到了烟儿,可又觉自己独自去烟儿处,有些不妥,便在街上信马由缰的漫游,又想起了几位女子,只是要去女子那里吃饭,自己也没个心情,腹中又有些饥索了,愈发想起了烟儿。牧心定了定心神,见离那回雁坊不远了,便打定主意去坊里见见烟儿,于是拍了拍马,往回雁坊去了。在回雁坊附近,牧心随便找了家酒楼,吞了两碗饭菜,便去坊中,可巧今日烟儿也出场来了。牧心到了坊内,乐还未奏,来人也未满,前方虽还有两张空桌,牧心却挑了一靠后的桌子,喊了茶水后,待伎子们上场。时辰到了,人不知何时也满了,一个个伎子,一支支曲子,走马穿花,粉墨登场,牧心呷着茶水,听着那些曲乐,不禁想到烟儿的琴声,顿觉索然无味,心里念起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起元稹之诗,又牵引出岳焕的那一番话,牧心不禁暗自一笑。在坊里又待了些时候,烟儿还未出场,牧心等得有些乏了,在那一堂的喝彩里,渗着缕缕乐声,飘飘忽忽的,有那么几刻,牧心忽又想起了婉儿,念起婉儿后,牧心心头一晃,如月被云妨,树为风欺一般,牧心正在驱退杂念,收拢心神时,听得烟儿出场了。牧心也一下清明过来,只见烟儿款款的走到台上,朝众人道了一万福,然后坐在琴前,弹了起来。琴声一起,堂下便响起了一堂的喝彩,牧心却见烟儿在这喝彩里,双眉一竖,两眼如箭,大有愤然之意,然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牧心却为这石火电光的刹那,纠结于心,难拂,难除。烟儿还在笑意盈盈的弹着,似忘了适才那愤然之意,牧心却听见烟儿的琴声,愈是如落珠玉,如断金戈,愈是透着苦涩、淡漠,比起在她院子里如夜空花火的她,此时此处的烟儿,倒是水中的倒影,灿烂却落寞,耀目又幽暗。烟儿一曲弹完后,场下人群便争先起身,往那台上扔着红绡,牧心见烟儿立在琴后,婉转又落寞的一笑,牧心只觉心里有一树烟花,绽了,灭了,有风吹过,这堂内人烟俱散,只剩一轮秋月,如水,如霜。烟儿走后,牧心也走了,到了坊门处,牧心却挪不开脚,觉得那脚被心绊住了,便等在那儿,待心轻盈一些再走。
牧心还没走,烟儿已从坊内出来了,见牧心立在那儿,便过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牧心看着烟儿,愣了片刻,才笑道: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烟儿一笑,带着牧心,往街上走去,彼此之间,没他人在,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只是默默的行着。到了一卖宵夜的铺子外,烟儿笑道:吃点宵夜吧,反正也没事可做。便引着牧心,在靠窗的一副桌上坐下了,两人看着彼此,也不知为何,只觉心是近的,人却远了,还好那纸窗撑开着,可以看街上的行人,有些已提着灯笼了,让人想起水上的浮灯。两碗汤圆上来了,冒着腾腾的雾气,牧心见烟儿舀了丸汤圆吃了,自己便也舀了一丸,吃了一口,却发现没有馅儿,是实心的,便对烟儿笑道:这汤圆怎是实心的。烟儿笑道:你的心也是实的,这汤圆沾了你的心气,才如此的。牧心吞下汤圆后,言道:我也不知我心是实的还是空的。烟儿笑道:你带来的那红脸公子,心必是秤砣无疑了。牧心一笑:他那人不坏,也不蠢,但就是书生气重了些。烟儿笑道:他今日怎没一道来?牧心道:我今日本来想和他去婵月楼看戏,谁知他把那元稹骂了顿,又说那住处的老婆子腰疾发了,早早回他那租的住所了。烟儿笑道:怎么又扯上元稹了,他怎么招惹你们了。牧心将事情说了遍,烟儿听了,笑道:真不知你俩怎么处得好的,一个是玉溪生,一个是柳三变。牧心听了,脸上微微一热,喃喃道:他那人,日后怕是要吃些苦头的。烟儿道:因为杜姑娘么?牧心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吃过宵夜后,牧心牵着马与烟儿走在街上,夜已深了,行人渐稀,夜风吹来,有些凉意,牧心道:你上马吧,我牵马送你回去。烟儿笑道:我可不骑,在这街上多丢人啊。牧心便也一笑。到了灯火稀少的地方,牧心笑道:这里没人看见了,上马吧,夜又黑,别崴了脚。烟儿便在牧心搀扶下,上了马背,对牧心笑道:我可是第一回骑马。牧心道:哦,之前怎么不骑。烟儿道:一来是没机会,二来自己也不敢。牧心道:骑慢点,也没事的。烟儿笑道:可我不愿让别人这样牵着马,多难为情啊。牧心道:我倒也第一回这样给别人牵马。两人静默了片刻后,牧心听得烟儿吟吟的笑了,牧心道:笑什么?烟儿笑道:我想到一笑话,有一对公婆,老叟是瞎子,老妪是聋子,有一天,菩萨让两人都痊了,那老叟第一回看见老妪,说道,我怎么瞎了眼,讨你做婆娘。老妪第一回听见了老叟讲话,便道:我怎么就聋了,嫁了你这个人。牧心道:这世上的夫妻,本就是半瞎半聋的,看得纤毫必露,听得丝丝不让,还怎么处得久,又不是听曲看戏,隔了一世烟火。烟儿沉默了会儿,笑道:牧心公子,我坊里的曲子也带了那烟火气了吧。牧心心头一动,急忙道:我没说你。烟儿笑道:说不说,我也就那样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快到院子时,牧心与烟儿行在那黑巷子里,夜空里又起云了,遮住了月亮,地上的月光也灰蒙蒙的,牧心忽听得烟儿道:牧心公子,你以后不要去坊里听乐,好吗?牧心一惊,问道:怎么了?烟儿道:想着你在那下面,我不知该怎样弹了,你说人前的我,和人后的我,哪个才是实,哪个才是虚。牧心顿了一下,又才道:月有阴晴,虚实都是你自己吧,何必寻思那些,晴天晾衣,雨天打伞,该如何就如何?烟儿笑道:那我要想晴天打伞,雨天晾衣呢?牧心一愕,踌躇一阵,才挣开心头那扇门,欲道:我陪着就是。牧心话未出口,烟儿又笑道:到家了,扶我下来吧。牧心扶烟儿下马后,见烟儿对自己行了一礼,笑声言谢,牧心心口适才那挣开的门又合上了,便也不在言语,只是看着烟儿叩门。女僮提着灯笼开门来了,门开后,烟儿接过灯笼举了起来,将那黄澄澄的烛光照着牧心,然后颔首一笑,便进到门后,关上了院门。烟儿走后,牧心立在门口,刚才烟儿举起灯笼照向自己时,那灯火将她也照亮了,那双含笑的眼里,透出的流光,如风,如雾,捉摸不定,却历历触心,牧心忽想起上回道观出家的梦,也是这双眼目啊,为实。为虚。
回到府里后,后面些日子,牧心每每念起烟儿,浮现出那双灯火下的眼睛,牧心的心总是一紧,然牧心又不敢再去见她,也没去寻其他女子,无事时只是与岳焕呆着,说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一日与岳焕,在二爷爷的外宅饮酒时,牧心唤了另一丫鬟伺候,酒过三巡了,婉儿却跑来传话,言二爷爷喊牧心吃完夜饭后过去一趟。婉儿看了眼岳焕,随即扭开头去,目里却满是憎恨之意,岳焕也没理婉儿,只是喝着酒水。牧心让婉儿退下去后,岳焕道:你这么还把那人留着,卖出去算了。牧心一笑:她已知道厉害了,不敢再放肆的。岳焕道:那种人转在眼前,心里也不堵么。牧心笑道:我没你那般高洁,下人自有下人的活法,她想攀附上你,也是人之常情。岳焕道:罢了,反正是你的家事,我也管不着。又饮了两盏后,牧心笑道: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府里的二爷爷,酒就到此为止吧。说完,便让丫鬟撤了酒,上了茶。饮完茶水后,岳焕知牧心还有事,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告辞回去,牧心也不多言,送了岳焕后,回到府里,待天色有些暗了,便去了二爷爷的院子。
到了二爷爷的院子,牧心进屋后,见二爷爷还在吃饭,便立在一旁。二爷爷笑了笑,让牧心坐下,牧心方坐下。二爷爷道:吃过夜饭了?牧心道:在外宅和一同僚饮酒,后半日才散,也不饿。二爷爷道:不饿,也得吃点,哪有吃了中饭就不吃夜饭的。便唤丫鬟拿了副碗筷上来,牧心便陪着二爷爷吃着。夹了筷子鱼肉吃了,觉得味道甚是鲜美,异于平日吃的鱼,便道:二爷爷,这鱼倒是鲜得很。二爷爷笑道:这是鲈鱼,张季鹰的莼鲈之思,说的就是它。牧心道:这是南方的鱼吧。二爷爷点了点头,停了碗筷道:是的,那杜家的老头子喜好这口,不知用什么法子,将活鱼运到了京城,给我送了两尾。说完,又叹了口气道:他杜家的银子多,可为了自个儿的口食,这般劳人折马的,也有些过了。牧心道:上回听人说,那杜家的太爷,看上了一盆什么花,那花主人舍不得卖,便将一小户人家逼得家破人亡。二爷爷放下碗筷,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拭净了嘴,对牧心笑道:我和他打了一辈子交道,是看着他怎样将一名不见经传的客来之家,一手树为京城一顶一的豪门,他吃的苦头,不是你们这些人想得到的,不过这人嘛,吃的苦头多了,心里的执欲也就越重,再说,我和他还有几年活头。二爷爷一面说着,一面见牧心也放了碗筷,便让丫鬟将饭菜撤了,引着牧心去书房坐了。待丫鬟上了茶水后,二爷爷让牧心也尝尝,笑道:这也是杜家送来的,说是明前的雀舌,拿坛子密封后,在冰窖里藏了大半年。牧心听了,见那茶汤碧绿如翠,饮了口,竟无半分陈涩之味,便道:他家倒是讲究这些。二爷爷也饮了口茶水,笑道:人嘛,都有些讲究的,再说又有那个实力。牧心道:他家到底是打南方来的,有些精细过了。二爷爷笑道:你知那老头子为何给我送这些物件?牧心心口一跳,言道:我们两家不是世交么?二爷爷笑道:交情归交情,事情归事情,你以为那老头子的东西这么好得的么。牧心道:他家寻我们有什么事?二爷爷又饮了口茶水,过了片刻,才笑道:听说你和他家的那假小子有些交往。牧心听了,只觉心子一沉,言道:朋友之交罢了。言罢,静了片刻,又道:朋友也未必算得上。二爷爷笑道:朋友不朋友的,也不重要,你这些年,我也没拘着你,你玩也该玩够了。牧心听了,也不知作何言语,只是看着二爷爷。二爷爷看着牧心,笑道:他家那假小子,我也早有耳闻,是个聪明人,我们这些人家的男儿择妻,首要便是聪明,看得到事,做得了事,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玩玩就可以了,真要娶回来,这事还怎么做。牧心挣扎了一会儿道:可我与她都把彼此看得太透了,半点余地也没有。二爷爷道:都是一道做事,看得透才省事,都像你和其他那些女子那般,巫山阳台的虚虚实实,还怎么把心看得清、握得牢。牧心看着二爷爷,笑里透威,知这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便颓然的将身子靠在那椅背上,头也垂了下去,牧心自己也知道,他在这府里再自傲,在府外再狂狷,他的身,他的心,都是结在这府上的,他无力可断,也无处可逃。二爷爷见牧心如此,便又笑道:我也知道,有些为难你了,但这个家,终究是要你来扛的,那杜家的姑娘是个好手,帮得到你,再说我们与那杜家也要同气连枝,以后的朝局会是如何,我是料不到了,也等不到了,只是在我还有几年活头时,尽自己的心力,将我们府里日后的路向安排安排罢了。二爷爷见牧心没有他言,知牧心也随了大局,便满意的笑道:这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牧心看了看二爷爷,低声道:我无所谓。二爷爷笑道:怎么这就丧气了,可不是你的性子,回去吧,明日我让你爹去杜家一趟。
牧心辞别了二爷爷,往自己的院子行去,离了二爷爷一阵子后,心里又想起了烟儿,那灯火照着的烟儿,心里如结了冰一般,那冰下的潜流,隐隐约约听得见水声,却始终冲不开、融不化这层坚冰。又在夜里行了片刻,心思多少静明些了,抬眼一看,牧心也不知,自己为何竟走到了那道观的山下,见那山上的灯火还亮着,心间一柔,便往道观去了。到了观门前,牧心叩响了门,那铜环门兽的金戈声,倒将牧心惊了一瞬,老妪开门后,牧心走了进去,见那道姑在廊下等着自己。牧心道:今日没做法课么?道姑笑道:刚做完,听得那叩门声,就知你有事要来了。牧心道:也没什么事。道姑让牧心坐在檐下,便要去煎茶,牧心道:不用茶水的,坐坐就行。道姑便回身与牧心坐下了。道姑看了看牧心,问道:今日可有事,怎有些心事重重的。牧心藏不住悲哀的笑了笑,摊开两手道:我能有何事,不过是寻花问柳有些厌了。道姑笑道:不是这事,你骗我。牧心听着道姑的笑声,心头一暖,感觉冰融了些,便叹道:我要成亲了。道姑笑道:我当什么事,看你这样子。牧心道:我样子怎了?道姑笑道:还没下霜呢,你就被霜打了。牧心笑道:哪里是下霜,是要下雪了。道姑笑道:和你成亲的姑娘,你不喜欢。牧心顿了一下,言道:不是不喜欢,是觉得我和她太像了,心里都是冰封雪堵的人。道姑道:你可有别的动心的人。牧心听了,也没做声,只是看着那茫茫夜色,道姑便又道:可你们这府弟的人,享了这荣华,也得担这枷锁,人生哪得万般如意。牧心道:是啊,我要是断得了,也就如你奉道便是,可我没那个胆子。道姑道:学我干吗,你可认识那成亲的姑娘。牧心道:岂止认识,我和她都是一眼就把彼此看穿的人,以后能当成买卖过,都是万幸的,只怕还当不成买卖那样相安无事,毕竟我和她都是不甘心的人。道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的如此。牧心道:我何曾骗过你。道姑抬头看了眼月亮,又低头道:你这性子我看得透,人生一世,你一个人也不爱,你还怎么过这一辈子。牧心道:你呢,你不是过了。道姑道:我岂能和你比的。牧心道:你怎么就不能和我比了,就因我出生在这儿。道姑看着牧心,叹息后,言道:不关这些,你性子孤冷,做事又决绝,若将相伴一生的人,也看得那般不留余地,又要陷在这权势之地,那往后一辈子的苦,你受得了么。牧心心头一动,低声道:我无所谓。道姑道:我就是担心你无所谓,对谁也无所谓,对谁也不动真情,最后连自己也不放过。牧心道:那又怎样,这人心怎样才是真,怎样才是假,有欲之时,心是假的,无欲之时,心就是真的了?道姑道:罢了,虽说你看人不谬,然你说那姑娘心里冰寒如你,那是此时,你有了别的动心之人,忘了那个让你动心的人吧,再看看那姑娘,或许相伴久了,你对她也会生了情绪,虽然那不是爱意,但那也是不让你那么孤苦的情感。牧心道:受教了,其实你不指点,我大概也会如此的,人活下去,总会委屈自己,迁就这命数的,世人笑话削足适履,可削足适履的人生还少么。道姑道:也别如此悲凉,能看见的未来不是未来,放不下的过去不是过去。牧心一笑,言道:又参禅了,你不怕真君怪罪么?道姑笑道:观心,解心,还是他释家透彻,道家可没这些路子,你过了这一坎,再用道家的法门修行也可以的。牧心笑道:罢了,我连家都不敢出,哪里还进得了山门。道姑笑道:于世避世,在家出家。牧心笑道:藏心于心,出尘在尘。道姑笑道:想通些就好,夜深了,回去吧。牧心便与道姑告辞,下山回院了,到了院子,丫鬟言到,烟儿来了两份帖子,一份是岳焕的。牧心看着那帖子,又想起那双虚实难辨的眼睛,心间微微一苦,然想到道姑的话,也不那么梗心了,便忍住了,也没看那帖子,言道:明日再看吧。
次日醒来后,牧心吃过早饭,去部里时,屋内的丫鬟道:少爷,昨日那帖子带不带。牧心一听,才觉将此事忘了,便让丫鬟将岳焕的帖子取了,收入袖子里,便上值去了。骑马行着时,牧心想起这袖里的帖子,昨夜的事情,该如何与岳焕相处,寻思半晌,只觉无奈,便心下一冷,决心到他要怎样与我处,由他就是,便丢开种种烦恼,拍马前去了。到了部里,牧心走到岳焕的房里,将那帖子给了岳焕,岳焕接过帖子看了,笑道:后日旬休,到时又要烦你来接我了。牧心道:我不去了,到时你去就是。岳焕一愕,言道:怎么不去了?牧心道:我往后都不去了。岳焕道: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情?牧心道:我本就不是读书人,和你们吟诗听琴也非我本性,还去他作何。岳焕道:这可奇了,你诗不是吟得好好的么。牧心一笑:那是装的,装久了,也就没那兴致了,还是和其他女子喝喝酒有意思。岳焕道:你不去,那我去还有什么意思。牧心道:你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不去的。言罢,牧心便回到自己的房里,坐在那案前,见积压了几份卷宗,便取了过来,定下心来,批写着文书。快到吃中饭时,岳焕过来了,见牧心正在料理公事,便笑道:今日可奇了,你倒对公事上心了。牧心放下笔,抬头道:不行么。岳焕笑道:行,怎么不行。见牧心又提起笔,写起了文书,岳焕道:你怎么不去烟儿那里了,是不是那杜姑娘得罪你了。牧心一面写着文书,一面道:她能得罪我什么。岳焕笑道:总不能是我得罪你了吧。牧心道:不是非要有人得罪我,我才不去的,我要是想去,有人得罪我,我也要去的。岳焕道:那好端端的,为何不去了。牧心道:我不是说了,那不是我本性。岳焕脸上也有些尴尬,便道:罢了,去膳堂吃中饭吧。牧心道:你先去,我待会儿再去。岳焕便无奈的笑着转身出去了,牧心见此,心子一横,绷着脸道:岳兄,你往后别记恨我,人生一世,万般不由人,我可不想与你为敌。岳焕回头看着牧心道:你今日倒是撞邪了,说些什么呢。
牧心去膳堂时,岳焕已吃完了,正往公房走,两人碰见后,牧心也只是微微点头,打个招呼,便擦肩而过了。吃过中饭,牧心回到房里,见别无他事,正欲离开时,岳焕又走了过来,对牧心道:今日散值后,喝杯酒去吧。牧心犹豫片刻道:那就此时去吧,我夜里怕还有事情。岳焕道:也好,去就去吧。两人便离了部里,牧心也不取马,与岳焕一道走着,到了街市上,牧心见近处有一酒家,便唤岳焕进去。岳焕笑道:今日不同往日,还是寻个好些的地方吧。两人又走了些时辰,到了那济民渠,只见一条三丈宽的河渠,卧在桥下,两岸屋舍栉比鳞次,桥头有一小楼,挂着酒幡,岳焕指着那小楼道:那处正好。牧心便随着岳焕,过桥而去,到了那酒楼中。岳焕到楼上,挑了一窗边的桌子,两人坐下后,堂倌走来,岳焕点了酒菜,两人便坐着饮茶,谁也没多言语,牧心见窗外的河渠上,有小舟驶过,桥上的行人也络绎不绝,想到昨夜道姑所言,于世避世之语,觉得这繁华之处,倒也有闲逸之所,看着那商贩吆喝、走卒负物、行客川流,这世间人全然寂寞得不知寂寞,倦怠得不晓倦怠一样。酒菜上来了,岳焕倒了两杯酒水,递给牧心一杯,岳焕举杯道:喝杯酒吧。牧心拿过酒水,笑道:喝杯什么酒?岳焕沉默片刻后,叹道:你我相识一场,如今却不知该喝什么酒了。牧心举杯道:那就喝杯无名酒吧。便举杯饮了,岳焕也随着饮尽了。岳焕见酒杯空了,又把满上了,举杯道:这杯为杜姑娘喝吧。牧心一愣,然见岳焕饮了,自己便也饮了。岳焕又满上后,举杯言道:这杯为烟儿姑娘喝的,只是她们是女子,倒不好与她们把酒言别。牧心道:我不去是我的事,你为何不去?岳焕饮尽了酒水,叹道:盛筵难久,圆月有缺,我又何必再去。牧心也饮尽了酒水,倒也不知说些什么。岳焕道:你今日的事,想必是与杜姑娘有关吧。牧心看了看岳焕,舒了口气,言道:是的。岳焕道:那我就明了了。牧心见岳焕黯然又决然的倒了酒水,自己饮了起来,心里倒是有些动荡,缓缓言道:你也知道的,我和她都不是能左右自己命数的人。岳焕放下酒杯道:这世间谁能左右自己的命数,都是流水浮落花,飘荡一生。牧心道:可你还有退路,我是进退维谷,只有一条路。岳焕仰头叹息一声:是啊,我倒也想回杭城了,日后寻个机会吧。牧心道:我也想离这京城,但我的根在这里。岳焕道:明了,喝酒吧。两人饮酒到日暮时分,方离了那酒楼,牧心起身时,见窗外的灯火依稀亮了,这万家灯火,哪一盏是自己的,那府里也有煌煌华灯的,可那光却是凉的,暖不了心,焐不热肠。牧心正有些走神动情时,忽听椅子倒了,见岳焕有些踉跄,绊倒了那把椅子。
下楼后,牧心与岳焕在行人中言别,见岳焕的背影溶进暮色暖灯后,自己便也走了,边走边寻思着,该去何处,岳焕是知道自己该回何处的,自己却有些不知。走过一青楼时,见楼上扶在窗口的□□,花枝招展的调笑着,那么薄情,又那么多情,牧心忽想起了上回那女子,她看得透,撇得开,去她那里一趟吧,说说话也好,牧心便喊了一马车,往那女子处去了。到了那女子处,窗子已灯明了,牧心叩了门,进门后,到了房里,女子笑道:今日喝酒了。牧心将身子躺在床上,笑道:是的,喝了定亲酒,也喝了绝交酒。女子给牧心倒了碗茶水,递给牧心,笑道:定亲就定亲,绝交就绝交,怎两种酒混着喝,岂不醉人。牧心接过茶水,饮尽了,将空碗递给女子,笑道:这人心里的酒,哪有那么纯粹的,都是你来我往,牵东扯西,搅在一块儿的。女子接过茶碗,笑道:怪不得醉成这样子,原是动心了,我还以为你是没心的。牧心躺着,看着女子道:你觉得我没心,我偏有心,她们觉得我有心,我偏没心。女子也坐到床沿上,让牧心握着自己的手,笑道:你这心啊,以后可得一个厉害的角色才管得住。牧心哼了一声:厉害又怎样,我的心只在我心里,藏心于心。女子笑道:你也不是那般没心肺的人,不然我岂会与你好这么久。牧心捏着女子的手,按到自己胸口,笑道:摸着没,我心在哪里。女子笑道:好像是没心,我且听听。便将耳贴在了牧心胸口,又忍不住笑了出声。牧心道:你笑什么?女子道:我笑你这名字,牧马牧羊都好办,可要牧着心,岂不与自己找别扭。牧心拥着女子,将唇舌贴着女子的耳边,言道:要不你来牧我这心。女子一笑,趴在牧心身上,熏香晓情,缱绻一室,灯火知人,明暗不定,良久后,女子道:夜深了,该回去了。牧心笑道:夜深了,又怎样?女子道:你知道我规矩的。牧心笑道:知道又怎么?女子道:快到亥时了。牧心抱住女子,言道:我偏过了亥时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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