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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必要冒篡改文书的风险,既有心私吞克扣,假装是粗心大意忘记张榜就可以了。”
顾子璇疑惑更深了:“发放赈灾钱粮不是小事,槐陵县府在事前连一张榜文都未张贴,当地百姓不会觉得奇怪吗?”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奇怪,那地方的人就没有‘大事看榜文’的习惯。”云知意无奈笑笑。
“你大概忘了,之前为陈琇送行那次,我和她不是提过槐陵的教化问题吗?如今的槐陵,十个人里能有三个识字的就不错了。所以,县府门口的布告栏原本就是个摆设。”
顾子璇从挠额角改成挠头:“既然槐陵县府从不曾张榜公告,当地百姓之前大半年里都不知州府原定每户赈灾钱粮数目,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又知道了呢?”
“当然是有人刻意放出的风声让百姓知道。”云知意顺嘴说着完,才重新提起笔,却又愣住了。
既是“刻意”,那就一定有目的。不会是冲着霍奉卿设的什么局吧?
“你怎么了?”顾子璇察觉她的异样,担忧地歪头觑她。
云知意回神,摇摇头:“我大概是忙昏头,一时想岔了。”
以霍奉卿的敏锐与谨慎,应该是确定这案子背后没圈套,才会大张旗鼓地接下。
这案子显然有助他进一步获取民意拥戴,若是田岭设局对他展开反击,也没必要白送他这好处。
几天后,邺城坊间暗暗传出一桩传言——
“州牧府某年轻高官,曾多次以私人身份出入风月场合寻欢”。
虽传言并未指名道姓,但眼下州牧府最受瞩目的年轻高官非霍奉卿莫属,这话里的指向过于明显了。
宿子约布在邺城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将消息传到望滢山云宅。
云知意得报后,担心这事继续在坊间扩散会对霍奉卿不利,便趁着去州牧府办事的间隙,言简意赅地告知了他。
去怡翠馆的事,霍奉卿早就一五一十告诉过云知意。
前段时间,他为了查学政司执典官北堂和,循着北堂和妹妹的行迹,不止一次进过怡翠馆。
也是在怡翠馆的小倌口中得到蛛丝马迹,最后才出乎意料地查出漕运司张立敏是隐藏很深的田党。
“又不能对外说明你其实是去查案的,”云知意忧心忡忡道,“虽说《大缙律》并不反对未婚官员出入这类场所,但普通百姓对官员私德总有苛刻期许。”
霍奉卿疲惫地笑笑,环顾四下无人,便伸出手去,飞快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多半是田岭的手笔,不用搭理。”
这段时间,他一面要忙着为田党“织网”,一面要忙着调度人手、协调各方查办槐陵县府集体贪渎案,还要应付被“每船必稽”影响了生计而频频闹事的漕帮,并需顾及职责上的常规事务……
总之,他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没精力顾及田岭的这点小动作。
云知意抿了抿唇,有些起急:“可是,文官相斗,‘攻击对方私德’是最不入流,却又最简便有效的手段。”
这是沈竞维教她的。
当时他还解释过,这一招看似不高明,其实杀伤力极大。
因为百姓看待官员,是很难“公私两论”的。
当一个官员被打上“私德有亏、伤风败俗”的记号,哪怕按律按法此人并无罪责,哪怕此人在任上鞠躬尽瘁、造福一方,这人在百姓心中也不再是个好官。
霍奉卿语气平静:“这事我对外无法解释清楚,说多反倒错多,又不能去堵所有人的嘴,一静不如一动。你放心,等到最终拿下田岭,风向立刻会逆转。”
他选了走上这条勾心斗角的路,早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这两年他有太多做得说不得的“辉煌战绩”,怡翠馆这事在其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田岭不是善茬,既已对他展开反击,怡翠馆这桩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泼天骂名,恐怕还在后头。
两人在州牧府中庭回廊的拐角处说话,近前并无人窥伺,但也不是全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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