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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韩人庆这样的武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是言语所能说服。或许他留在滱河畔等待的目的,就只是把仅剩的部下托付给郭宁。
所以李霆悻悻回来,并没有能带回韩人庆。
而当他走到营地的时候,正看见韩煊的部下将无头的尸体拖到河堤,然后一脚踢下去。尸体脖腔里的血水流淌,混合进河滩上的泥水,一并涌进河里。血腥气顺着河道弥漫,下游某处湖沼方向,有一群狼被这气味吸引了,发出嚎叫。
“六郎,这些脑袋怎么办?”韩煊问道。
郭宁的神情不见喜怒,沉声道:“你带几个人,将之扔到故城店前头就行。”
“好。”
韩煊收束了身上轻甲、刀盾,带两人,每人拎几个脑袋,一路淅淅沥沥地往上游去了。
这命令下得有些突兀,但郭宁能在溃兵中赚下老大的声名,难道是靠温文尔雅得来的?他本就敢杀也好杀,是此时身边诸人肃然,没有谁敢出来劝阻。
李霆走近几步,轻声问道:“怎么了?”
骆和尚已从帐里出来,探看了一圈,很悠然的模样。听得李霆询问,他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地道:“一命还一命,理所应当。”
李霆嘿了一声,待要往自家帐子去。
骆和尚又打个哈欠,道:“等着,郭六郎有事吩咐。”
郭宁一直站在原地。
他的脚下是溢流的血。身边惊恐万状的俘虏们,有的露出讨好表情,有的神情狰狞,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像在怒骂。这些人现在的可怜可悲,与此前手持刀斧时的凶悍恰成对比,所以郭宁全不理会他们。
他用手掌撑着栅栏,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
他早年在昌州读书时一旦陷入思考,就会不停活动手指。后来戎马倥惚,需要紧急决断的时候多,徐徐细思的时候少,这习惯被抛在了脑后。
但此时此刻,十一颗脑袋落地,郭宁的满腔火气被发泄过了,这习惯又被捡了回来。
身边的将士们侍立不动,都在等待郭宁下一个命令。
次日午时。
天空层云密布,日光有些阴暗。
换了身便服的杨安儿勒马于故城店以北,平静地看着汲君立等人踉踉跄跄回来。
先前国咬儿答应郭宁,说己方将会遣出足够分量的人物与郭宁细谈。结果,杨安儿亲自来了,而且直接就答应了郭宁的条件。于是两家各自布开队列,等着俘虏们被放还。
汲君立等人,这时候浑身污痕斑斑,蓬头垢面,煞是狼狈。有些人见到杨安儿,便羞惭异常。
杨安儿早早地跳下马,把他们一一扶起。看他的神色,仿佛眼前并不是被释放的俘虏,而是一群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一举一动都带着格外的尊重和赞赏,一个个地问他们,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用些酒食压惊?
此举只有让汲君立更加羞愧。他隔着老远便跪倒在地,膝行而前。又连连叩首,额头撞得坚硬的地面咚咚作响。
杨安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搀扶,不顾汲君立身上的臭气,拍着他的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
他待要再说什么,杨友在后头冷哼一声,扬鞭指示着道:“叔父,你看那郭宁就在对面,阵势松散无备。我领一百铁骑冲上去,枭他首级回来!”
杨安儿脸上的无奈神色一闪而逝。他摇了摇头:“不必。”
说完,他继续安抚汲君立,只三五句话,就让这粗猛军汉号啕大哭,抹着泪往后头去了。
冲一次,不是不可以,但没有必要,也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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