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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春日不应该有新稻草。不过这地方的时间显然不对头。两人也没计较此事。
炉子里的火很旺,瓦罐里的水正不紧不慢地冒着泡,里面泡着切成小块的干肉和薤。薤有些像野葱,根茎又似蒜,独具风味。干肉吸了汤汁,慢慢软化乃至烂熟,肉香扑鼻。
南离提前将木柴烘干了,因此屋内没有一缕烟雾。南明焰自然是能无柴而燃的,只是南离见逄风乐在其中,便也开始试着去体会他的心境。
他起初没体会出来什么,只是在做这些琐事的过程中,渐渐发现自己的心静了许多。
狼的嗅觉和听觉都比人灵敏,灶上肉汤咕噜咕噜翻滚的声响、稻草的清香、熟肉的喷香和逄风身上若有若无的暗香交织在一起,让南离感到无比的安适。
这种安适,在他一生中都少有。南离在这之前,总是身处忿恨之中。旧日梦魇如影随形,他几乎没有一丝一毫安全感。
就算在睡梦中,狼也不敢把腹部暴露在外。它总是蜷缩成一团,耳朵高高竖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觉地苏醒。而在这些毫无意义的琐事中,他脑中常年绷紧的那根弦却真的松了下来。
逄风躺在稻草上枕着胳膊,侧过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南离闲聊:“我小时候,很喜欢躺在稻草堆里睡觉,总觉得糊里糊涂睡上那么一觉,醒来就是大人了。”
“结果醒了之后,却还是个总角孩童,”他摇了摇头,“你说,可不可笑?”
南离想了半天,认真道:“不可笑。”
逄风来了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指尖冷白,挑逗般轻点上南离的手臂。南离反过来扣住他冰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南离反问:“你那时候为什么想长大?”
“因为长大能做很多事,”逄风眼中流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练剑、习武……当然最重要的,是能拒绝掉厌恶的事。”
南离却突然道:“我幼时也很想长大。”
“当然原因与你不同,”南离继续道,内心惊讶于自己心中此刻的平静,“我那时候觉得长大就会强大,就能手刃仇敌,告慰至亲之灵。”
眼底那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逄风反握住他的手:“……如果难受,可以不必说。”
南离却道:“不,没什么。只是我那个时候,为了长大也做了许多蠢事。比如一日之内吃完好几天的饭食,然后趴着等待长大……如今想来,的确可笑。”
逄风一愣。
确有此事,他不说,自己几乎快忘了。
那天他给父王请了安,又照例披星戴月在庭院里练了几套剑。回寝殿时,已经是两更天。
逄风步入殿内,却没听见小爪子踩在玉砖上啪嗒啪嗒的声音。狼绝不会迎接他,不过每次他回来,都要拿爪子和牙齿一顿招呼。只是这次,他却没听见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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