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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的林瑾昱走过来,从伊以的手里拿过毛巾开始给她擦头发,两个人的目光在镜子里对上,伊以因为刚才的事赶紧偏开。
“躲什么?”和上次一样,他语气轻柔。
擦完头发,伊以把林瑾昱换下的衣服洗掉,晾衣服的时候因为身高不够正打算踩到凳子上,林瑾昱从身后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衣服轻轻松松地挂了上去。他们搬了两把椅子到阳台,坐着不说话,马上就是十一月了,戎城的天空高远明澈,云被风吹成了淡淡的一缕白。
后来,凉宫藜也在无数个坐在屋檐下对着千茨町的天空发呆的日子里,总会想起十八岁那年的秋天,她刚进入大学,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同学们一起读里尔克的诗集,在思修课上学习立身做人的根本,她把时光裁成一个又一个的七日,过着健康又浪漫的生活,她喜欢的男孩子每个周末从故乡来看她,从未失期,他们走在戎城初秋的街道上,他喜欢从后面拉住她衣服上的帽子,让她转半个圈后到自己的面前,把她抱在怀里。
她更是不忘,在中国的戎城,曾经有一个小院子,她和喜欢的男孩子曾在阳光很好的下午,坐在阳台上看院子里的花,天空高远,阳光明澈,男孩子刚刚洗过的衬衣还往下滴着水。
你也在和我望着同一片天空么?
林瑾昱周末会留在小院子里过夜,往往都是第二天早上再走。虽然他们睡在一起,但是就如他所言,只是抱着。
他们没拉窗帘,躺在床上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伊以躺在他怀里,像条小狗似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用一种贪吃的语气说,“你真好闻。”
“伊以,别,”林瑾昱抱着她的胳膊动了动,“会痒。”
“哦。”伊以停下来,从他怀里出来,往后面移了移。
林瑾昱一把把她捞回来,抱紧她,“没叫你跑这么远。”
伊以没再说话,气氛安静下来,屋里关了灯,只有星光从窗外漏进来。林瑾昱微微起身,把她压在身下开始吻她。温软的触觉,草木的气息,心脏小火炉,一开始一切如常,但是渐渐地唇上的触觉开始霸道,草木的气息开始汹涌,所谓小火炉简直就要炸开了,伊以觉得口腔里的空气都被人抽走了,脑子开始缺氧,有点喘不过气,她推开林瑾昱坐起来,猛烈咳嗽,脸红到了耳根。
林瑾昱也坐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语气颓丧,“对不起。”
伊以觉得无地自容,哪有让男朋友为这种事道歉的?不过frenchkiss这种事,他们之间是第一次啊,也不能怪她适应不了。伊以停止咳嗽,看着林瑾昱,心想他难道是因为白天的事才突然这样的,“我和他绝对没什么,”伊以指天发誓,“哦不,我们之间有个奖学金,此外再无其他!”
林瑾昱按下她发誓的手,笑笑,“我知道。”
伊以在他面前低下头,头发从耳后掉出来挡住表情,她闭着眼,深呼吸,努力控制慌乱的心跳,抬起头,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要不再试试?”她努力地克服那些不自然,把手搭在林瑾昱肩上,一咬牙一狠心眼睛一闭凑上去,吻住他的唇慢慢地把他按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不就是frenchkiss吗?谁不会呀谁不会呀好吧我不会。
伊以停下木讷笨拙的探索,睁开眼,自觉十分丢人地刚想从林瑾昱身上起开,林瑾昱抱住她的头和肩,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再次占据主动权。
“我来。”他轻声说,将唇覆了上去。
季节倒转,夏日草木疯长。
其实,白日间,林瑾昱和吴辜在湖边的谈话,并不是伊以所以为的“情敌”对峙。
林瑾昱对吴辜说的第一句话更不是什么离我的女人远一点的脑残领土宣言。
“谢谢。”他语气真挚地对吴辜说。
吴辜把手揣在裤兜里,风衣衣摆撩在身后,他的目光落在湖面上,“北京这边我挡得住,而且老鹰们还没盯上她,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人。”他转头嘴角上扬看着林瑾昱,“我听说煦城出了不少内乱,长汀四家的部下们狗急跳墙的多得是,毕竟危难关头谁都想保命,临阵倒戈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正在清理。”林瑾昱淡淡地说。
吴辜嘴角笑意更深,“哦?杀了多少人了?”
林瑾昱没说话,转身离开,吴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找人鉴定过了,她和王朝歌没关系,所以对于本就不属于长汀的伊以,l你其实可以放她走的,趁她年纪还小,还没爱上你的时候。”
曦时
艾妮塞把两盏热茶放下,恭恭敬敬地退出书房。现在已经六点了,再过不久家里的小男孩就会回来,得赶紧准备晚饭才行。
书房里,王朝歌对面坐着的是煦城政界的一把手,方书记方卓。和王朝歌相比,方卓的年纪算小的,他五十出头,面容仍旧可见年轻时的英气,不过眉眼间有一种慈悲,把凌厉的英气压了下去,除了那双眼睛偶尔会射出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大多数时候他可以算作一个和蔼的中年人,走在煦城的街道上会被不知情的高中女生认作平易近人的叔叔。
“决定去了么?”王朝歌的声音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不去也不行啊。”方卓笑笑,捧着桌上的热茶杯,将茶杯转了一个角度。茶雾缭缭。
“你并非只有那一个去处,”为了这些年的合作情谊,王朝歌决定帮一帮这位后生,“你可以留在长汀。”
方卓笑着摆摆手,“朝歌先生,我是官,我的归宿当是北京。”这次北京的大会一开,方卓就会从地方调任去中央,看着是升了,但为官多年的方卓明白那就是个看着风光的闲职,手里头的实权少得可怜。他知道这次北京方面一改组,他的保护伞就倒下去了,权力的继任者要来找他算总账了,对方给足了他面子,没有派一车子警察真枪实弹地围住他的市委大楼,而是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去北京。
“你能这么想,”王朝歌说,“也不错。”王朝歌明白这位后生不是什么孱头,从他们决定合作的那天起,便随时做好了尸陈道旁的准备。
“先生您的归宿是长汀么?”方卓忽然问了一个感性的话题。
王朝歌笑了,端起茶来悠悠地品了一口,他放下茶杯,说,“北京也好,长汀也罢,谁的归宿不是坟墓呢?”
方卓笑笑,不再问。
司机小李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接到了方书记的电话。书记在电话里让他把车先开回去,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小李提醒,“书记,夫人在家里做好了鱼等您呢。”方书记在电话里笑了,“你个滑头,净是些花花肠子。别瞎想,也别在夫人面前瞎说话。”小李满口应承着,挂了电话却在想,方书记也太放浪了,明儿就要去北京,今晚还逮着机会风流。
被小李以为正在风流的方书记,此时从王朝歌家的别墅出来,一个人走在长汀外面的二十四桥上,江水在桥下咆哮,像是万人擂鼓,鼓点落在了方卓的心上。今天是阴天,此时夜幕隐隐罩下,南岸的cbd已经华灯初上,像是不真切的琉璃世界。方卓到煦城已经三十年了,从基层一步一步地做到一把手,亲眼见证着这个土地5430平方公里人口2115万的中国直辖市创造经济神话,令欧美世界大惊失色。他自己也成为了传奇政治家,被各大主流媒体争相报道,人人都在夸他治市有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个方,有多么地见不了光。他深深地明白煦城飞速发展的经济有多么的畸形,就像一个骇人的魔窟,里面填满了亡者们的骨与血。他不愿以死生来区别好坏,他知道活着的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那些埋进地里的,也并非无辜。煦城的成就令人迷醉,多少次他站在高楼俯瞰这篇土地上的日与夜,都会感到心旷神怡,但是夜深人静时的那些连篇噩梦,又会提醒他自己正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他大学时读巴尔扎克,已经隐约知道了财富和犯罪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其实多年前,在王朝歌向他表明合作意愿时,他是拒绝的,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也才刚刚到任上,一切都才刚开始,让人觉得充满无限希望,他的胸中热血沸腾,善恶之观如同泾渭之水,他听从道德的召唤,把一切都交给法律,瞧不起王朝歌这种钻时代空子的小人,认为果然无商不奸,后来他遭遇了挫折,希望一个接一个地破灭,当他颓唐地坐在市政大厅的办公楼里急白了头发时,经济报告上皇歌的交易额却顶起了煦城的gdp。于是,他屈服了,他选了险道,他走了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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