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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第1页）

从那间阴森森的小屋里出来，黎晏的神色就一直不太对劲，表面看没什么，但却异常沉默，好像在想事情，辛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缓慢的反应过来。

“嗯？怎么了屏屏？”

辛窈奇怪的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方道：“走错了，我们刚才不从这边走......”

-他愣了一下，笑着道：“哦......没事，我们走另一条路回去，对了，你不是对北门关的风俗感兴趣吗，我们从这条路走，正好经过这里最热闹的街市，听说今夜有灯会，想必你会喜欢的。”

三言两语间，辛窈果然被吸引，心里那点疑惑立刻烟消云散，一下子兴奋起来。街市灯火如昼，人潮如流，来往的人们服饰各异，叫卖声掺杂着各地口音，热闹异常。

北门关地处边疆，货物更是汇集四方异域特色，灯会上烛火通明，璀璨流金，辛窈简直要被看花了眼，黎晏倒是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看着前方步履翩迁的身影，若有所思。

欢欣热烈的节日气氛映衬下，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生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尤其是辛窈发现，黎晏竟然会说异邦话帮她询问喜欢的东西时，她惊喜地看着对方——黎晏面不改色，从高目挺鼻的异族人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顺手递给辛窈，自然而然地接下了对方欣喜的眼神。

——也不枉他刚才脚步一直悄悄不露声色地向这边故意移动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时又并肩而行，身侧人流涌动，挤挤挨挨，火树银花之下，这副场景竟多出几分温馨，正在这时，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黎晏突然脚步一顿，拉住了兴致勃勃的辛窈。

辛窈还懵着，就见他伸出一指抵在唇边，悄悄道：“嘘......”顺着黎晏的眼神，辛窈警惕的看过去，在层层叠叠的灯火掩映下，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身影从她眼前一掠而过。

咦......好熟悉，是眼花了么？辛窈蹙眉，眨眨眼再定睛一看，此时突然头顶一阵巨响，紧接着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欢呼，一声比一声高，人流骤然随着响声加快了涌动的速度，一股脑地往同一个方向挤去——是灯会燃起了烟花！

拥挤的人群往一边涌去，辛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被人流裹挟，淹没在人海里，她回头看看黎晏，只看到他绷紧了的下颌和抿直的唇，“没想到是他......”黎晏低声道。

他转头，若有所思地对辛窈说：“如果父皇派了他过来，那我们这次到北门关来，也许还能早点回去......”

“走，屏屏，我们跟上去看看。”事不宜迟，也不管还看不看得到那人的身影，黎晏拉着辛窈就往刚才的路口走过去，烛光照得人眼花缭乱，辛窈睁大眼睛，一点也不敢松懈地四处看着。

黎晏倒是好眼睛，一眼看到那人素色的衣袍一角消失在拐角，立刻便跟了上去，两人脚步不敢停，也不顾逆着人群走会不会引起注意，只想赶上那人。

七拐八拐，走到烛火黯淡处的窄巷里，四周昏暗下来，刚才还看得见的身影，此刻又不见了。

“怎么又跟丢了？”辛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左右打量，窄巷尽头看不清楚，绝没有那么近，那人脚步这么快吗？一眨眼就不见了！

正当她略有些失望时，突然，一枚石子蓦地落在她脚边，轻微一声，在这周边的寂静中格外明显，下一刻，辛窈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猛地掀翻，是黎晏骤然转身将她按倒在地上！

“唰——”利剑出鞘的声音划破空气，勾出一丝凉意，是刚才那从天而将的一剑削掉了她肩头布料！黎晏护着辛窈，两人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堪堪躲过连续的剑风。

那人竟然在跃上了墙头，刚才就躲在上面观察他们，伺机出剑刺杀！

辛窈惊魂未定地站起身，和黎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后怕，幸好那人有些武功而又不多，才让他们提前察觉，否则，刚才那剑就该从她的脖颈处划开！

巷子里安静的只剩急促的喘息声，烟尘慢慢消散开来。

她看向对面的身影，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失了先机，此刻也已经慢慢地站直身子，沉静地道：“不知阁下为何跟着我？”

他的身形慢慢从昏暗处显露出来，青衣黑衫，眸如点漆，不是正应该远在京城的李慈还能有谁？

李慈面色沉沉，唇角弯着却没什么笑意到达眼底，手中还持着一把短剑，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面容普通陌生，似乎不像从前那些跟着他的杂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的眼睛打量着对面两人，不经意瞥到了矮个子的衣裙......等等！衣裙？李慈有点疑惑，那些培养出来的细作里的女人还会穿着钗裙执行任务吗？

正在这时，只听对面的高个子轻轻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大人，孤竟不知，你也有这样的好身手。”

黎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他的容貌真真切切暴露出来，眼中都是无可奈何。李慈微微睁大眼睛，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收起短剑，规规矩矩地向眼前的太子行礼，只是面眉头皱得更紧了。

“臣绝非有意袭击太子殿下，实在是情急之下一时手快，未能仔细辨别，殿下赎罪。”李慈这样说着，腰却已经直起来了，看着不像是诚心求黎晏恕罪。

黎晏没在意他的态度，这位李大人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性子却与朝中那些老古板臣子有的一拼，自小有神童之称，入仕后政绩又过人，极受他父皇赞誉赏识，为人傲气清高些实属正常。

若是平时见面，君臣礼仪当然无可挑剔，可在这种局面下遇到，不用想也知道李慈是领了特殊任务，被他和屏屏打扰了，心里不耐烦呢，刚才那一番话，仔细想想不就是嫌黎晏不打招呼就跟着他吗？

果然，李慈请过罪了，话锋一转，语气沉稳：“殿下未免冒失，怎能不带多些护卫便出门？今日幸好我出手慢，如果殿下因此受伤，朝堂不免动荡......”

他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辛窈，面具带着，李慈根本没认出来她，他语气古怪：“这位姑娘是......？”

辛窈慢慢摘下她的面具，露出莹白的一张小脸来，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李大人，是我......”

辛窈想起自己是跟着黎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京畿前来边关的，乍一下看见熟人，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边打招呼，她的脸上还带着羞惭，抿着嘴浅浅笑了下，昏暗的烛火下模糊了脸部的轮廓，显出几分不真实感。

黎晏正要阻止她拿掉面具，却晚了一步，而这时，看清她的脸后，李慈却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面色大变，竟然向后倒退了半步！

他指着辛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迎着辛窈逐渐疑惑的表情，半天后，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辛窈？你不是半月前就染了恶疾，药石罔效......早已殒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