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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的琴音愈发激情壮阔,似是带着萧念回到了燕京陷落的那一日,她不计生死,自那摩尼教的妖女手中救出了萧启,后见敌军追至,便孤身逆行,终是保全了这位南明皇帝,可自己,却沦落成鬼方人的玩物,经历那无边无止的凌虐羞辱,一念至此,萧念不由悲痛万分,脑中竟是渐渐燃起一丝死志。
“念儿,平心静气,细细品悟!”素月突然出声,而那曲调竟似是也有些变化。
从之前的金戈之声骤然转变,萧念却觉着未有一丝突兀,因为那曲风甚是哀伤,哀伤得正像此刻的自己,落寞无依,心中万念俱灰,这琴声便是如此,时而悲鸣一声,时而幽深长吟,宛若那黑夜之中的杜鹃啼血,令人悲怆不止,这一番变奏更是让萧念心中堵塞不已,只觉全身气力尽皆吸引于此乐中,心中愤懑不平。
“叮……”突然,节奏再变,这一次,素月的手突然慢了下来,但她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琴声婉转,再不复先前郁结,而是一股高山流水般的知音之景近在眼前:
争鸣宴上,少不更事却又心高气傲的萧念由着二哥萧逸的挑拨而向素月挑战琴艺,她二人各执一琴,同时开奏,一个是江南烟雨高山流水,一个却是金戈铁马声威阵阵,素月技高一筹但却并未胜负之心,她一个变调,便与萧念的琴声合二为一,自朝堂到沙场,自江南到漠北,在场之人无比随着琴声游遍了大江南北,到最后只顾着赞叹这二女琴艺之高,却是没有一人提出胜负之念,自那时起,萧念便对这素月甚是尊崇。
柳河桥头春雨绵绵,素月手执纸伞与太子萧驰并肩而立,萧驰心中对她自是倾慕有佳,听闻烟波楼有下嫁之意,登时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期盼,筹措之间将素月约至那柳河前头,阐明心意,素月语气淡然:“下嫁于殿下是小姐的意思,亦是今上所希望看到之事。”便在萧驰心中有些沮丧之时,素月又道:“不过素月亦非顽石,太子殿下心中所想,素月自然清楚,素月长伴小姐身侧,本也跟几位妹妹一般,视这天下男儿不过尔尔,今见得殿下气宇轩昂,又有心怀天下之志,素月自也……心生仰慕。”这一句“心生仰慕”立时唤得萧驰欣喜若狂,那一刻,萧驰弃了手中纸伞,将素月揽入怀中,只觉着自己是此生最幸福之人,而素月,亦是在那一刻,才微微动了尘心。
往事已矣,任由时间洗礼,曾经的天真帝女历经沧桑,此刻正满是苦恼的站在自己眼前,而曾经的太子萧驰,却早已化作了一抹黄土,唯有她素月,经历种种却依然保持着一颗淡然无波之心,仿佛这世间浪潮潮起潮落,在她眼中终是镜花水月一般,唯有这琴声,方才是最真实最动人的她。
萧念随着琴声,渐渐走进了素月的心中,体会着素月的心境,仿佛自己这一刻才真正走进她平日琴声中所向往的江南烟雨,那里宛若人间天堂一般,草长莺飞,稻花清香,偶有山水,皆是至乐。
然而这琴声还不止于此,南京城内街闻巷听,每一位行走在路上的百姓都纷纷驻足,聆听着这人间至乐,每一位都回味着此生苦难与素月那颗波澜不惊的淡雅之心,琴声悠扬,十里飘香。
南宫迷离望着依旧躺在床头的慕竹,亦是沉醉于这曲人间仙乐,受这曲风所感染,她难得流露出温馨之意,她微微摇头:“想不到当年的小月儿如今已有了这般高深莫测的心境,慕竹啊慕竹,你若还不醒来,就该被她给追上来了。”说完自己却是率先莞尔一笑:“你又怎么会被比下去,从小到大,你何曾被人比下去过。”
而南京城南历王府中,苍生妒亦是放下了怀中的两位绝色,耳边萦绕着丝丝琴声,他朝着二女望了一眼,清子依旧沉迷于爱欲之中不可自拔,可琴枫已然有所感知,苍生妒不由暗暗皱眉:“先前还以为这素月常年不涉足于江湖,应当是几女之中最好对付的,却想不到她的内力修为如此之高,竟是能将这股琴声传至南京城大街小巷之间,这等深厚的内力,这世上除了慕竹,怕是再难有人企及罢”随着一声婉转的尾调,萧念缓缓从那意境之中走出,看着缓缓起身的素月,当即迎上前去:“谢谢你,素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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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南城门大开,韩显与赵乞儿并肩而行,两列精兵分立两旁,直勾勾的望着南方的一道闪电。
马蹄破空,宛若风驰电掣,一道银甲亮袍疾驰而来,御马纵横,飒爽英姿,只看得韩显一脸痴迷。
赵乞儿不由揶揄道:“韩将军平日里以治军‘严苛’著称,想不到此刻竟还有如此痴缠的时候。”说到这赵乞儿,却是那日在燕京一役中助着明军守城,后来与韩显被围于燕京北郊,却得惊雪相救后,却是并未与众人南下,江湖中人毕竟不随朝廷,他手下豪侠大多居于江北,大战之后也都回返了各门各派修整,于是也便与韩显分道扬镳,可前些日子听闻南明大败鬼方,韩显已率兵北上,就驻扎在这寿春城中,赵乞儿自是激动万分,赶紧聚集了丐帮弟子以及一伙江湖豪杰赶来助阵。
赵乞儿一言未必,惊雪的单骑已然奔至近前,韩显也不再理会赵乞儿的调笑,径直向前跪倒:“末将韩显,恭迎惊雪将军!”一声高呼,韩显身旁的众位亲兵一齐跪下,高呼:“恭迎惊雪将军!”
惊雪驻马以立,双眼微眯,这韩显如今已是南明的兵部侍郎,兼任征北将军,其地位已非昔日的一个小小统领,而惊雪此次前来之时萧启还未醒转,甚至于无官无职,但韩显却无视着这些身份地位之论,此番恭迎,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中地位。
惊雪赫然一笑:“韩将军,有劳了。”
韩显听得惊雪第一次这般客气,心中立时激动万分:“不敢,能再次与惊雪将军并肩杀敌,韩显,韩显此生无憾矣。”韩显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竟是眼中隐有水花浮现。
赵乞儿却是第一次看见韩显这般失态,当即出言道:“草民赵乞儿拜见惊雪将军。”
惊雪一年前在燕京见过他一面,也知他便是与三妹在夜孤山崖相伴三年的那位豪杰,此番他出现在这寿春春中想必也是助阵而来,当即赞许的点了点头。
赵乞儿却是朝着惊雪身后探望两眼问道:“为何惊雪将军的‘饮血’未曾出现?”
“愚昧!”韩显却是打断了赵乞儿的疑问:“似‘饮血’这等神兵岂是能轻易入城的,自然是已选好栖居之地驻扎在城外了。”韩显曾是惊雪的帐前一卒,自是对这“饮血”极为熟悉。
惊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下得马来,一手牵过爱驹,朝着城中走去,边走边向韩显吩咐道:“老规矩,城东八里外的小山,十日酒肉,百名军妓,备好后唤我。”
“末将领命!”韩显闻得“老规矩”一词不由倍感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追随惊雪将军大同一战,杀得那匈奴可汗拓跋宏图铩羽而归,可谓是他人生之中最为激动之时,如今匈奴鬼方皆成过眼云烟,可偏偏还有那不识趣的摩尼教李孝广之流阻挠大明北归,如今有惊雪将军亲自坐镇,韩显心中便踏实多了。
行至寿春府衙,韩显屏退左右,连赵乞儿也自觉退下,只剩了韩显与惊雪两人,惊雪一个翻身便在那主桌之上坐下,两只长腿微微搭在案几之上,一脸慵懒之色:“赶了两日的路,累死我了。”
韩显手中端着早已备好的茶点,似那小仆一般殷勤的奉至惊雪身前的茶案上,惹得惊雪噗嗤一笑:“你如今都是朝中的二品大员了,怎么还做这下人的活儿?”
韩显嘿嘿一笑:“在将军面前,韩显永远都是您的帐前小卒。”
惊雪谈笑之中不由带着一抹感动,但这份温馨之意却是一闪而逝,惊雪便开门见山道:“李孝广大军到了何处?粮道被劫,这城中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说到正题,韩显却不含糊,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肃然道:“回将军,李孝广五日前于燕京登基自立,定国号为‘唐’,登基当日便亲自点兵十万直扑寿春而来,于昨日已至寿春城北五十里左右萧县,据闻,摩尼教妖人夜八荒也在军中。”
韩显稍稍一顿,见惊雪满脸轻松,似是好不将敌人放在眼里,心中更是钦佩,又接着道:“一得到粮道有失的消息,末将便将城中粮草控制住,按需配发,再加上学着惊雪将军曾经的习惯,每次扎营之前都会额外备上三日的粮草,所以这城中粮草倒还可以坚持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时间……”惊雪双眼一转,略微盘算便欣然道:“你做得不错,昔日鬼方人进取南京,便将这寿春洗劫一空,想必城中也没有多少存余,你守城有方,倒是省了我不少事了,从江南运粮到此至多不过十日,有素月在,相信下一批粮草不会有问题。”
“是,别的问题,末将却是并未放在心上,可唯独那‘鬼兵’……”韩显至今未曾见过“鬼兵”,但夜八荒用这“鬼兵”败匈奴于庆都,败慕容巡于大同,燕京一役本是将鬼方人击溃,可偏偏又有这“鬼兵”出现在东城,一举攻破东城,可谓是从无败绩,韩显亦是有些担忧。
惊雪微微颔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兵者最不信的便是鬼神之说,若是真有此军,我倒想让‘饮血’来尝尝这鬼兵的味道。”说道饮血,惊雪不由想起适才所谈的粮草紧张,当即打住道:“城中粮草紧张,送去山上的酒肉,便打个八折吧,我亲自送去,让他们隐忍一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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