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网络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灵魂为绝望做好准备（第1页）

这是八月，距离议会闭幕还有四天，黛安娜觉得带着阿瑟·罗兹一同前往科斯利是个好主意。他高兴地接受了她的邀请，提醒她邓斯坦夫人希望听几章《康塔翠斯》，手稿已经打包好。他们出发，先坐火车再乘马车，最后步行蜿蜒而上。八月是清醒成熟、枝繁叶茂的月份，虽然没有鸟鸣，但却是一位加冕的皇后，披着皇家的华丽袍裙；年轻人对朴素风景的欣赏使黛安娜感到耳目一新；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也让她感到愉快。她并不想把他换成另一个人；这是一个令人坚定的想法。

在科斯利，他们的行李抵达已准备好迎接。黛安娜虽然感到温暖，却觉察到艾玛的变化，她的眼神充满温柔，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矜持和犹豫。在这种情况下，黛安娜被迫重新审视自己，她认为如果她在过去遵循了自己的忠告（她称之为自己的冲动），就不会有这种现在的痛苦，她立刻，不自觉地，变得慎重起来。基于她对自己诚实的了解，这有点挑衅的意味。她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走神，内心深处的敌意就变得尖锐起来。罪恶和清白的感觉结合在一起，给她披上了一层铠甲，清白是明确的，而罪恶感如薄雾般虚无缥缈。但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穿上盔甲，而现在并不需要。艾玛根本没有提出问题。她看到了她的托妮身上的变化：她充满了悲剧性的担忧，压垮了她，使她无法谈论琐事。她从未向托妮透露她病情的确切性质和发展，因为她认为这是致命的，并害怕让她最亲爱的人感到担忧。

阿瑟·罗兹在晚上朗读了手稿的一部分；剩下的第二天早上。雷德沃思显然是英国英雄的典范；至于他的外貌，没有朋友会对这个描述有意见；他目光那清澈，阳刚热情，健康积极——这是邓斯坦夫人对他的评价——以及他英俊挺拔的身材，都描绘得非常好。考虑到他诚实而富有表现力的眼睛的可爱轮廓，以及他们一起注意到的“他太阳穴上的光芒”，艾玛原谅了对他鼻子稍微粗糙的描绘。然而，她无法轻易原谅对这个人的真实描绘：她认为这是对一些小缺的夸张，即使它们存在，也不应该被强调。“计算”这个词出现得很可笑；卡思伯特·迪林在他的激情时刻和冷静时刻都计算着。他的头脑就像一串长长的数字。他戴着眼镜，用统计数字来观察世界，以及他崇拜的女主人。

“我明白了，”艾玛停顿了一下说。“他是个撒克逊人。托妮，你还假装对这个族群感兴趣。”

“我给予他应有的赞赏，”戴安娜回答。“我欣赏这个族群的高尚品质，和任何人一样。你想要看到这些品质以珐琅的形式呈现，艾玛。”

但最糟糕的是，这表明了这种不分时节计算的狂热将导致他幸福的灾难。艾玛无法忍受这一点。她没有问自己托妮是否可能知道这个秘密，或者她是否会把它暴露出来，她对雷德沃思的同情反感于这种暴露。她很冷淡。她没有理会；她只是说：“我喜欢这样的写法。”

黛安娜明白她的故事遭到了责备。

她披上了哲学的外衣来掩饰自己的气馁。“我很高兴这种写法让你喜欢。”

“这些人物活灵活现！”阿瑟·罗兹叫道。“那位康塔翠斯小姐让观众心碎后，在酒台上用白镴杯喝波特酒，对我来说比蹒跚地走到沙发拒绝食物要亲切得多。因为她的创造者把如此多的生命之血注入她，以至于你自然而然地接受她所做的一切。她筋疲力尽，需要波特酒，就像玉米地的工人一样。”

艾玛看着他，看出这位诗人已被这位仰慕者淹没了。再加上卡思伯特·迪林对计算的狂热，她不喜欢白镴杯喝波特酒这一插曲。

“康塔翠斯喝下她的一口酒时，我想迪林先生可能会算一下费用，对吗？”她说。

“这的确可能暗示，”戴安娜说。

讨论以惯例全方位对克伦威尔鼻子上疣的评价结束了，现实主义欢欣鼓舞，理想主义表示反对。

下午，阿瑟·罗兹被邀请在山顶上散步，艾玛还听到托妮抱怨雷德沃思对待这个年轻人的方式，他不愿意帮助这孩子去那些公认他能安排的安逸小岗位。

“他跟我说起过罗兹先生，”艾玛说。“他认为文学这个职业是一种幻想，他怀疑让诗人当书记员是否明智。”

“真是典型的约翰牛！”戴安娜大声说道。“他瞧不起这个可怜的孩子。”

只是因为这位年轻人放弃法律职业的愚蠢行为激怒了他的务实的头脑，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他应该听我的话，相信这位年轻人的才能。我希望他有足够的生活来源，这样他就可以写作。他很有天赋。”

“也许他有。我喜欢他，也这么说过。如果他回到法律领域，我毫不怀疑雷德沃思会设法帮助他的。”

“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有价值的老布洛克！！我是不是描述得太撒克逊了？

“是镜头的问题，不是种族问题，托妮。”

《康塔翠斯》不再被提及；但是艾玛的不满阻碍了作者脑中作品的流动，使作者的头脑窒息了。黛安娜在科斯利呆了三天，比原计划的时间多了一天，以便让阿瑟·罗兹多呼吸一下乡村空气。

“我会留住他，但我不会陪伴他，”艾玛说。

“我怀疑这位勇敢的骑士只有让我安全着陆才会满意。”黛安娜说。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尽管艾玛明白了其中的简单含义。她们分手时，她吻了托妮好多次。她眼里含着泪水。在黛安娜看来，她似乎急于弥补一时的疏远，她热烈地回以亲吻，而且完全原谅了她。她在作家的想象中造成了致命的空白，因为作者被借方和贷方的争吵弄得心烦意乱。

在马车去火车站的路上，黛安娜和年轻的罗兹聊得很开心。艾玛对她的作品表示不满，让她感到深深的沮丧。只需要一滴，就能使再次开始工作变得不可能。作品就此搁置！那她的家庭状况呢？——也许，毕竟，尘世的雷德沃思终究是对的，文学作为一种职业是一种虚幻的追求。她并不会毫无抵抗地接受它，对尘世的雷德沃斯她怀有敌意。“他们一点也不敏感，我们太敏感了。我们都是泡沫，风一吹就会把我们吹破。风总是不停地吹，你们这些讲究实际的雷德沃思就会对我们幸灾乐祸。”

她建议阿瑟·罗兹慎重考虑是否恢复从事法律工作。

他对这种想法一笑置之，说他还指望能赚到钱。

“但我担心，”他说，“邓斯坦夫人病得很重很重。她求我把你的地址告诉她。”

黛安娜告诉他，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应该知道。她激动地说着话。艾玛竟把她从来没有疏忽过的责任交给他去履行，这种奇怪的行为，使她对这位年轻人的友好情谊暂时变得明亮。“她会以为我会做什么呢！”

她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封沃里克先生的信。她当着阿瑟·罗兹的面匆匆地读了起来，瞥了一眼字迹，预料到了信中的提议和官方措辞。

当晚，她那位英勇的骑士被邀请与她共进晚餐，无需着正装。

他们谈论了文学作为一种职业，谈论了已故和在世的诗人，谈论他所厌恶和回避的政治，以及他的前途。他写了许多被退稿的文章，每年有八十英镑的收入，靠他那支笔挣来的不多的钱勉强维持生活。微不足道的金额；但伟大的大自然是他的，界向他致敬，未来是他那满怀期待、宝石般明亮的新娘。黛安娜羡慕他的年轻。没有什么比欣欣向荣的贫困更令人羡慕，也没有什么比精神上愉快的贫困更富有了。与雷德沃思的财富积累相比，这是多么高贵啊！

当独自一人时，她会回到自己的卧室，尝试写作，尝试入睡。沃里克先生的信被看了一眼。这似乎暗示着一种威胁；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的不安并不比回想自己精神上的颓丧更大。她给律师写了几句话，引用了沃里克先生的一句话。。完成后，她便把他的信抛之脑后。她令人难以忍受的疲惫，时而变成了一种挫败的昏昏欲睡，时而又变成了发烧。她成功地压制了绝对原因：它没有露出头角；这是以自欺欺人的经验为代价的。“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像某一类作家告诉我们的那样坏！”她疲倦地叹了口气，沉思着他们对可怜的人类的探察和探索，如果他们的挖泥船打捞上来的是那些可恶的东西，那么世人就会把它们看作是绝对的真理。这个世界想象那些在我们天性深处的人，他们竟厚颜无耻地暴露了我们天性泥泞的浅滩。

她当时正处于这种写作的情绪：如果有主题，她可以立刻开始，而且它可能会受到欢迎，被赋予深刻洞察力的伟大声誉。它在其种类上是真实的，尽管大自然的疏浚是一种泥泞的艺术形式。当它繁荣时，我们可以确信我们已经过度装饰了更高形的式。她觉得她可以从黑暗的储藏物中提取东西，她觉得这一点很可怕。迄今为止，在她的作品中，这一直是一种善良的胜利。它们揭示出她缺乏现在所拥有的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展示人性如其本来面目，沉湎、感性、邪恶，藏在面具之后”一个声音呼唤她。她被这个张大嘴巴的古老巨龙“自我”的思考所吸引，它的画像画得很正派，立刻在作者和公众之间建立起一种即时的交流联系，公众也发现并承认了。在幽默和悲情的闹剧之后，对人类胸膛的愤世嫉俗的外科手术刀似乎是这种愉快交流的最可靠护身符；而她能够剖开。她体验了自己的力量。她无情地对待了自己，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匆忙包扎伤口。

隐喻是她的避难所。在隐喻中，她可以让自己的思绪来区分她正在经历的挣扎，渐渐被它淹没。被逐出伊甸园的人需要隐喻，而对隐喻的常见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我们文明开化。智力迟钝的人讨厌它们，但我们的文明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激。特别是在与自然斗争中，受人尊崇的女性尤其需要它们。黛安娜透过她召唤出的投影看到了自己。“我比其他女人更糟吗？”这是一个深刻的思考。更糟糕，将意味着可怕的孤立。不更糟的话，将贬低她的性别。她可以承认这个世界很糟糕，而不是女性。

她越陷越深，一种羞辱的苦闷使她感觉被淹死。因为她在塞尔瓦托高地那种诗意的狂喜并不都是来自神圣的起源吗？难道不是源自精神的泉源吗？难道不是源自她被迫隐藏的发红的源泉吗？有可能吗？她不愿相信。但还是有必要在怀疑中剪断她的翅膀，熄灭她的光芒。

她像被冲上岸的遇难船一样睡着了。

丹弗斯一大早就来到她的房间，告诉她珀西·达西尔先生在楼下，请求她允许他等候。

黛安娜吩咐给他准备早餐。她躺在那里，眼睛盯着墙，直到墙里映出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