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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我丈夫,我又怎会送这句诗给你。
斛律骁心间一阵绞疼,许久都未能言语。
谢窈自觉失言,心里亦有些后悔,避开他目光求助地看向了春芜。
春芜忙上来打圆场:“女郎记错了,这就是姑爷……”
“可我的丈夫是陆郎啊……”谢窈喃喃说道,眉目如笼轻烟,怔忪恍惚。她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陆郎出镇寿春了,要等年底才能回来,我很想念他……”
春芜尴尬地不敢抬头去看斛律骁是何反应,这话是她编的,女郎信以为真,还写了许多信笺寄托相思,还放在匣子里头,被他瞧见岂不是要完?
正惴惴间,却闻他道:“你记错了,你和陆家已经和离了,所以才会回到家里。你现在是改嫁给了我,不信,等明日阿父回来,你一问便知。”
又在骗女郎了,郎主分明在建康,这可叫她如何帮他圆?春芜暗暗地抱怨。而谢窈听他说得如此笃定,心底果然怀疑起来,又闻自己已与陆氏和离,怔怔的,眼底萦起一层水雾。
春芜欲要安慰两句,被斛律骁浅淡目光一扫,也就止住了。斛律骁薄唇微勾:“洗漱吧。”
他大有在关雎院留宿的意思,春芜只得替他打水洗漱。净室里,斛律骁接过浸润的帕子擦了一把脸,压低声音问:“你不和她说如今的事么?怎么尽是记得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这话就差明着问女郎怎么不记得他了,也真好意思。春芜悻悻地垂着脑袋:“奴也是没办法……”
女郎的记忆并非一张白纸,可以任她涂抹更改。即便自己有尝试着、引导她人为地获得某种“记忆”,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回到自己的认知里,新旧认知两相冲突,十分痛苦,是而春芜一直是顺着她的话在引导,帮她在已有的记忆上一点一点建立新的“记忆”。
“总之,女郎如今的精神状况并不好,殿下慢慢地来,不要急于求成。”
洗漱后回到寝房,她已和衣卧倒,脸朝着里侧,颊上犹有泪痕。斛律骁知晓是为了他方才那句“已与陆氏和离”,心底涌起几分报复的快意,待细细一想,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扶着床靠躺下,口中嘲弄说道:“怎么,都嫁给我了,却还想着前夫?这不太好吧?”
察觉他的靠近,谢窈不禁又往里侧缩了一些,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你真的是我丈夫么……”
斛律骁平卧躺着,与她盖着同一床鸳鸯合欢被,疲惫合目,“是与不是,等明天见了你父亲就知晓了。我说了,也没什么用。”
“反正,你从来就不信我。”
这一声有些落寞,加之背后凉气淅淅,她不得不平躺下,默默扯了扯被子:“这不可能。”
“常言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我的丈夫,我怎可能不信你。”
他寝衣上熏着浅浅淡淡的木樨香,是很熟悉的味道,却不是她和陆郎惯用的沉水。这令她不禁怀疑起来,难道,当真是自己忘记了不成?想了想,低声补充:“倘若你说的是真的,而我却不信你,那也一定是你经常骗我……”
斛律骁缄默不言。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曾给过他信任,在陆家那件事上,初时顾月芙指责她时,她尚在为他辩解。
她并没做错什么,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了她的信任。所以在她误以为她父亲死于非命时,才会问也不问地将罪名直接扣在他头上。
他是可以怨她,但,这一切又似乎皆为他咎由自取。
他并不想骗她,可撒下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言去遮盖、去弥补,等到一切都遮掩不住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睡吧。”
千头万绪,意乱如麻,他捉过她一只手攥在手心里,嗓音疲惫。这体温亦是很熟悉的,谢窈微红了脸,到底未曾挣脱。
窗外夜色已深,两人各自入眠。次日斛律骁起身时不甚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朦胧微光里看见男人立在榻边更衣,霎时惊醒:“你是谁?怎会在我的……”
她眼中全然盛着惊恐与陌生,脸却红得如同熟透了的石榴,揽着被子蜷缩进床榻里侧。春芜忙跑进来:“女郎,您又忘了么,这是姑爷啊。”
“姑、姑爷……”她怔怔喃喃,胸脯惊魂未定地起伏着,追问道,“可我的丈夫不是陆郎么?怎么会是他呢?”
春芜只好将昨夜他的那番言辞说来,她又陷入深深的疑惑里,努力回想着与后夫的点点滴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痛苦地皱起眉头。
“先别想了。”斛律骁辞气温和,“你再睡一会吧,醒来记得把药喝了。我这就去尚书台接父亲回来,你一见他就知晓了。”
他神色和煦,丝毫也未因她的抗拒而动怒半分,仿佛当真是被她忘记的夫婿。谢窈惶恐不安地点点头,重新在榻间躺下。
“她经常这样么?”
从房中出来后,斛律骁问春芜道。
春芜满面忧色地点点头:“女郎的记忆就像是停滞在了初嫁时一般,我也是花了许多日才叫她建立起现在的认知……殿下请多些耐心吧。”
“知道了。”他答,洗漱后,动身往城东花枝巷去。一进制的一座小院,灰墙黛瓦,墙头爬满了葡萄藤。
斛律骁下车,问前头引路的十九:“我这岳丈大人近来都做什么呢?”
“回殿下,谢公素日里只以琴书养性而已,与外界绝无往来。”十九道,略一迟疑,“不过……谢公好似对殿下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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