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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论语》擦着沈江霖的脸飞了出去,然而里面却没有人站出来打一声招呼的,沈江霖走进一看,只觉得这哪里是学堂,比之菜市场都不如。
学堂里面沸反盈天,几个半大小子追逐吵闹,推推嚷嚷,还有稍微年长一点的,则是头碰头聚在一起,拿着一本画册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甚至还有一个和沈江霖差不多大的孩子,直接跳到了书桌上,把书卷成一个圈握在手里,手舞足蹈地说着过年时候的见闻,底下还有两孩子急着叫道:“然后呢,到底打没打?”
里头热闹的不成样子,但就是没有一个在读书的。
沈江霖从原身记忆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张课桌,走了过去,有几人看到了沈江霖,但也就眼神瞟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人过来搭理他。
沈江霖在这个学堂里有点格格不入。
论理,他应该是学堂众学子里面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他的大哥沈江云并没有在学堂里上过学,而是通过魏氏娘家人的关系,请了一个名师在教导着,没有沈江云,那沈江霖作为荣安侯府的庶子,自然比其他旁支来的要尊贵些许。
只是原身性子孤僻木讷,人又很轴,看不太起周围那些依附于荣安侯府而生的旁支,和谁都谈不到一起去,在整个学堂里,倒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好在,可能那些孩子家里也都有叮嘱过,没有人不开眼来欺负过原身,只是原身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平平,在这个学堂里,仿佛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每天都是沉默着来沉默着走。
沈江霖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周围闹哄哄的学子们,这个学堂其实就是三个房间打通的大开间,最前面的墙上头挂着孔圣人的画像,画像下置放一条长案,上面有香炉供奉。
香案前方又是一张四方书桌,上面摆着一些书籍,同时还有一把长长的戒尺,书桌后头是一张圈椅,显然是给先生坐的。
如今学堂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快到齐了,书桌是按照六张一横排往后排去,可能是因为沈江霖身份的原因,安排的座位倒是就在正中间最前头,五十八个学生,大部分年龄都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最年长的也不过十五、六岁。
来这里求学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和沈家沾亲带故的,有些人家是为了让孩子学几个字,至少契约文书要会看,以后就是做些小买卖,也不至于就被人给骗了,当然,顶顶重要的还是学堂里会包一餐饭,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也算给家里节省了口粮了。
故而到了年纪的沈氏子弟,还是都会到学堂里学几年的。
还有些人,则是真心想让孩子试试,能不能读出来,如今这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万一能读出来了,那不就是一步登天么?
所以这里算是沈家孩子们的一次初筛,能筛选出来的,后面就会另择名师教导,筛选不出来的,那就在学堂里且混个三四年功夫,等长成大人样了,就出去做事去了。
沈江霖不是很能理解沈家当家人是怎么想的,要让原身也在族学中一起读书。是要让自家孩子起带头作用?还是认为原身不是那块料子,所以干脆破罐破摔?
别的尚且不论,这样的读书环境,这样的师资力量,沈家虽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在孩子教育上的投入都舍不得了?
这十几年来,沈氏族学里走的最远的人也不过是止步秀才功名,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举人,至今一个也没有。
人才凋敝,治学不严,想来是沈家败落的另一重原因。
沈江霖记得,马上要来的先生姓张,已经要五十多岁光景了,来沈家族学坐馆八年了,一年拿沈家五十两银子,住就住在书堂后头的小宅子里,包一日三餐,管着手底下这么多孩子。
只是这位张先生是个老学究,天天掉书袋子,只让这些孩子们死记硬背,只要不皮到他跟前,张先生也不管,只按照自己的进度教书,讲过就算完事了。
万一闹得太过,吵到张先生教书了,那他可就直接拿出戒尺狠狠打手心的,好几次将两个皮猴的手心都打烂了,吓得没人敢在张先生面前造次。
所以当大家一听到有人说到上课的时辰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快速奔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只是等了一刻钟了,还不见人来,有些人就开始朝着窗外张望,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江霖低头翻开书本,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大学》,很久没看这些儒家经典了,如今再次回味,心境发生了变化,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江霖撑着下巴看书,忽然感觉到身边嘈杂之声一收,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二十岁样子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儒服棉袍、戴着四方头巾走了进来。
夹杂着一身的寒气进屋,穿的棉袍也有些旧了,但是掩盖不住此人的风度,器宇轩昂,面目阔朗。
但他显然不是张夫子。
“诸位,张先生身子抱恙,让我过来给他替几天的课。”
来人言简意赅地做了自我介绍,他姓孟,大家可以唤他孟先生,也是秀才出身,过来这里教授一些刚刚开过蒙的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底下学子一听只是临时来替几天的先生,尤其是新来的先生瞧着年轻的很,顿时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大家互相挤眉弄眼的,很是不老实。
孟昭就当没看到似的,只管按照张先生的进度继续往下讲。
这批学子刚刚学过“三百千”,这里面已经淘汰掉了一批人出去,那些只想学几个字,或者是年龄大了要出去做事的,都已经离开学堂了,剩下的是家中望子成龙或者是有几分天份的孩子仍在学。
张先生交代孟昭,从四书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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