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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床褥总对酣睡的人有着不能抗拒的魅力。
浮云卿身子一沾床,便麻溜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床榻里面滚去。
敬亭颐不禁失笑,朝女使交代道:“明日天一亮,就叫小厨房熬上葛根水。待公主一醒,就喂给她喝。要是她嫌苦,喂几口醋喝也成。这两样都是解酒之物。”
又补充道:“要是来不及,那我去做。我再多准备几样,公主喜欢哪种,就用哪种。”
听及,侧犯尾犯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回道:“敬先生有心了。”
这晚卓旸过得同样煎熬。
他与浮云卿接触这些时日,能明确感受到,浮云卿并不像他以为地那般天真。
卓旸固执地认为,娇生惯养长大的少女,应该没什么心机才是。
深院内阁里的芳华少女,先前接触到的大多是女眷。故而当两位陌生的男郎来到她的属地时,她应该很快会被陌生的男子气概吸引。
现在看来,她的确把所有春心都投到了敬亭颐身上。可她的嘴依旧闭得紧,没有透露出半句卓旸想知道的信息。
她那若隐若无的撩拨,更多是带着试探之由,而不是纯粹的男女之间的拉扯拍合。
这种试探的动静,更像是……
“更像是对一条听话的狗,一条黏人的猫的喜爱。”
敬亭颐拨开竹帘,将一盏桕烛放在卓旸面前。
“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事办成了么?”卓旸问道。
“若你说的事,是指将公主送回屋去的话,那确实是办成了。”
“啧,你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嚜。”卓旸乜眼敬亭颐,嗤笑道:“咱俩打小一起练武,你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我还不清楚么。我猜,今晚你只恨自个儿不是公主赐封的驸马都尉。不然月黑风高,总得办成点什么事罢。”
他说这话是在故意腌臜敬亭颐。近来这厮恨不得把注意力全放在浮云卿身上,他旁观两人你侬我侬,心里净剩下不舒服。
“这等诨话,你觉得很好笑么。”
敬亭颐觑着卓旸,猛地将卓旸坐的那条杌子踢翻。
卓旸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心里怒意翻腾。再抬眸却见,敬亭颐站起身来,立在自己身旁。
他背着细微的月光,恍如一个无情的审判者,长袖一拂,便能将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卓旸,不止你一人在暗处蛰伏,在忍辱负重,在韬光养晦。”敬亭颐背过身去,走到榉木窗旁,抬头望着黑漆一片的夜空。
他道,“为了进公主府,我们忍受了多少年的冷眼,吃过多少次哑巴亏。我不敢忘,虢州四犯庄一千二百户人也不敢忘。”
敬亭颐捻断一支探进窗里的玉兰,举到身前细细观摩。
卓旸撑首站起身,“原来你没忘。既然没忘,就想办法赶紧成为驸马。苟且偷生的日子,少过一日是一日。”
敬亭颐却说难,“皇家的喜爱,是一河荡悠悠的浮萍。喜欢的时候,视作浄泚河光的精巧点缀;不喜欢的时候,便将其视作碍眼的屏障,一把薅起,嫌弃地扔到泥地里。”
“我之于公主,即那一河浮萍。而她是一弯自由奔涌的清河。放眼望去,浮萍满满铺在河水之上,实则但凡河水流得稍快些,浮萍便会被掀翻。我之于公主,是新奇的玩物。玩物嚜,得到之后便会感到乏味无趣。我,只是她漫长悠然日子里的一个乐子罢了。”
“是么。”卓旸说他想得悲情,“你之于公主,到底是什么分量,等时机成熟,你可以去问问她。不过按她那性子,就算真把你当乐子,估摸面上也会说:‘哪有,敬先生你想多喽。你对我来说,和旁人是不同的。’”
卓旸学着浮云卿娇俏调侃的语气,搞怪说道。
敬亭颐不满地睇他一眼,“不要嬉皮笑脸地学她。”
卓旸听罢,立马收敛了邪痞的笑,两手举起放到身前,作投降状,“好,不学,不学。看你护短成什么样了。”
言讫,挑起竹帘,大步从屋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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