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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入住什么？”老婆婆也抬起眼看向墙上的钟表，干枯细瘦的手指灵活的把毛衣线收紧，系上了一个有些特别的绳结，她满意地把毛衣抖开，鲜嫩的绿色一下子就让采光暗淡的室内变得明亮起来。“啊、啊”这时楼上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午夜尤为清晰。松田阵平从地板上爬起来，率先向楼上跑去，老旧的木制楼梯发出吱嘎的声音，诸伏景光和原研二对视一眼，原研二低声说：“这里交给我。”诸伏景光略一点头，转身跟上了松田阵平的脚步。“是为了喜欢的人才会这样坚定吧，阻拦有缘人相爱可是会下地狱的……”轻轻的嘟囔声从柜台后传出来。“您说什么？”原研二没听清。“没什么。”老婆婆抬起头，老花镜后面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清澈：“小伙子，你刚才说要找什么东西来着？”“入住信息啊！婆婆！”原研二凑近她的耳边喊道。“啊，入住信息啊。”老婆婆终于听见了他说的话，细声细语地说：“就在这里啊，你自己看好了。”原研二接过那个牛皮纸的本子：“您……”老婆婆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拿着那件刚织好的绿色毛衣，佝偻着身子向楼上走去：“我也要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别是不懂事的孩子把我的画搞坏了，我的画都是顶好的东西呢。”原研二察觉到一丝古怪，但很快他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牛皮本子上，翻开本子，在倒数“是她……是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诸伏景光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是谁？”女人原本柔顺的头发被她自己抓成一团，脸色显出病态的潮红，胸口的浴巾滑落半寸，诸伏景光不得不错开视线，只听到那个女人嗓音嘶哑：“是晴子，一定是她还记恨着我们，所以才会在今天回来报复，下一个就是我了下一个就是我了！”诸伏景光盯着衣柜里被血浸透的黑色布料，继续问：“晴子是谁？”多数人在极端恐惧下都会胡言乱语，但是还有少部分人，会有问必答，女人就是这种人，她一边摇头一边说：“她是长命的前女友，三年前因为哮喘……和我们没关系，没关系啊！”她越是这样说就越有问题。松田阵平摘下手套，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回头：“你最好……”视线猛地撞进一大片白花花，松田阵平声音卡住，最后也只能和诸伏景光一起盯着侧面衣柜里的黑床单。松田阵平有些焦躁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他是面对炸弹也不会心急的松田警官，但是现在他想到不知所踪的乌丸岚，又被这个棘手的案件绊住脚不能脱身，他也有些难以静心。其实已经得到了很多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像是滑溜的鱼一样，难以抓住。松田阵平强制自己不去听那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已知死者死亡时间十五分钟之内，十五分钟之前，他们已经在一楼大厅里向那个婆婆询问资料手册的事情了，所以嫌疑人一定就在楼上的客人之中。但是除去死者之外，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入住了客人，且都不是单人入住。松田阵平咬牙，要是这样推测下去，最有嫌疑杀人的，就是门口的那个女人了，有作案时间，和死者有社会关系牵连，但是……那个女人崩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她确实是在真心实意的担心会被报复。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该死，到底是什么。“松田。”诸伏景光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柜子里的黑色床单，好像……不是被血打湿的？”松田阵平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块黑色的床单上，上面被液体打湿了，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污渍，先前他们看到地上大片血迹，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衣柜里的床单也是被血打湿，可是如果不是呢？松田阵平上前一步，用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搓捻了一下那张黑色的床单，松开手，手指上并没有沾染上血的颜色，把手指凑到鼻尖也没有闻到铁锈味，是水。松田阵平的眼睛慢慢亮起来，衣柜里为什么会出现水迹，伤口处凝固的血块，消失的凶器，那……就在他感觉抓住了线索的尾巴的时候，突然门口那个女人喊劈了的嗓子，再次拔出了新的高度：“啊晴子！！！”线索的小尾巴嗖的一声又从松田阵平的手中溜走了。松田阵平：……くそ！那女人疯了一样向远离楼梯的方向爬去，身上的浴巾掉在地上她也无暇顾及，尖声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当时想要叫救护车的！是长命他不让我打电话，他说没有关系，晴子那个女人都是装的哮喘，只要不理她，她就会灰溜溜的离开，彻底死心也就不会再纠缠他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死人……晴子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啊呀？这位客人是怎么回事？”老婆婆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拿着浅绿色毛衣出现在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的视线中，此时从门口已经看不到那女人的脸，只能看到乱踢的小腿和脚。老婆婆慢悠悠的把浅绿色的毛衣盖在那女人的身上，遮住女人的隐私部位，这本来是一个好意举动，但是那女人却发出一声更尖锐的哭喊，像是那毛衣是烫人的炭火：“放过我吧，当时都是长命那个男人先勾引的我，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我不知道啊！”哦。松田阵平面无表情，短短的三分钟，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完了一部都市狗血连续剧，渣男劈腿，小三上位……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作案动机，可以结案了。那婆婆转过头来，被白炽灯光刺地眯了一下眼睛，看到满屋的血迹，她斑纹纵横的脸扭曲了一瞬，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这是……怎么了？”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都没有回答她，她颤颤巍巍的……一步踩进了血泊中，血液四溅，她一步步的走进的屋中，也走进了明亮的白炽灯光下。松田阵平看着她从自己身侧走过，脸上的皱纹在明亮的环境中有些晕开，像是一片污脏的胎记。“死者是被人提前注射了肌松剂，绑在衣柜中，麻绳勒过脖颈，会让对方在死前充分体会窒息的痛苦。”松田阵平双手抱胸，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轻声说：“但是真正致命的伤口，是胸口的贯穿伤，凶器准确刺穿了胸腔主动脉，他最终死于失血过多。”老婆婆扬起了嘴角，笑道：“那么凶器是什么呢？”“冰质的尖锥。”松田阵平说道：“尖锥刺破动脉的同时，也冻住了血流，所以他的血不会当场流出，他也不会立即死亡，会一直清醒的活到冰锥融化，血液喷出，证据就是衣柜里被水湿透的床单，和地面上明显被稀释过的血液。”正常血液并不会有那么强的流动性，喷出人体后很快就会变得粘稠暗沉，所以血渍常常是乌黑色而不是红色。“而他的死亡时间也被延缓到十五分钟前，这也是你在大厅时，故意装作耳背拖延时间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们三个给你做不在场证明。”松田阵平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她虽然做了一切脱罪的准备，但是在最后关头却出现在现场，把最关键的线索送到了他手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因为我想亲眼看看，看看这个人渣跪着死掉，看着那个女人被一件衣服吓得魂飞魄散，真是没有审美的贱人，那可是晴子最喜欢的颜色呢。”她弯着腰笑起来，笑声逐渐变得清脆，从老年人的声音变成了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展开肩胛，伸直腿弯，阔腿长裤变成了八分裤，宽松衬衫的下摆也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线，她站直身体，居然是一个比松田阵平矮不了多少的年轻女人。她一把拽下头套，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她冲松田阵平伸出手：“有纸巾吗？”态度自然，像是在街上对同座的男孩，借一枚硬币。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松田阵平默默的递过去一张纸，她接过，细细的擦过自己的脸和手，深色的粉底液被擦掉后，露出瓷白的肌肤，狭长媚态的眼尾，英气勃勃的眉毛，就算是在这个血腥的旅店里，松田阵平也不能否认她的美貌。她从兜里翻出一支口红，凑到镜子前涂上，整个人都变得顾盼生辉起来，她对诸伏景光笑笑：“好看吗？这是晴子最喜欢我涂的颜色……你的瞳色很漂亮，是和晴子一样的蓝色。”“回到这里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对吗？”诸伏景光盯着她。“对着这双眼睛真是没办法撒谎呢。”她有些郁闷的鼓腮，显出俏皮可爱的味道：“这确实是我临时起意，本来我是打算带着和晴子的回忆，去晴子最喜欢的北海道隐姓埋名，我连种着矢车菊的院子都买好了……但是在楼下的时候，你们的同伴点醒了我，真正喜欢一个人，就要义无反顾的陪在她身边，我想要去陪晴子了。”她眼中弥漫出像是水一样的悲伤和思念，瞬间就盈满了这间小屋，像是要淹没万物。hagi？松田阵平脸上流露出几分古怪，他不是应该在想办法找夏目贵志的联系方式吗？怎么又在情感上点醒别人了？兼职情感大师？该说不愧是hagi吗？“这个男人……”她的目光又转向趴跪在地上，那个叫长命的男人，眼中爆发出实质性的恨意：“他自以为晴子不愿意和他分手，是在纠缠他，就故意和外面的那个女人在晴子面前……刺激的晴子突发哮喘，他却故意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帮晴子拿放在柜子上的特效药。晴子怎么会真的爱他这个人渣，晴子爱的是我，是我啊……”如果不爱他，又怎么会因为看到男朋友出轨，就被刺激的突发哮喘。诸伏景光抿起嘴角，看着那个形容疯癫的女人，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晴子到底爱谁已经不重要了。她爱的人已经死了，爱她的人也搭上了一辈子。这时楼下传来警笛声，长野县的警官终于赶到了现场。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拉上口罩和帽子，转身就要离去，她却突然叫住了他们：“帮我带句话给你们的同伴可以吗？就说：只有奋不顾身的爱才能打动对方哦，总是有所顾虑的话，将来会后悔的……就算是我给他的经验之谈好了。”经验之谈？hagi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松田阵平下意识想要回头问个清楚，被诸伏景光拉住，低声说：“警方就要上来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走。”两个人顺着楼梯向下走去，松田阵平跑下楼梯：“hagi你……”一楼大厅空空荡荡，柜台上留了一张纸，上面是松田阵平眼熟的飘逸字体：去找岚了，你们抓紧跟上，地址：xxxhagi松田阵平：？？？他们在楼上辛苦破案，这家伙竟然擅自跑了？诸伏高明在到达现场的时候，前一辆警车上的警员们已经用黄色的警戒线围起了现场，凶手是个年轻女人，带着手铐仰着下巴的样子，像是一只矜贵的天鹅。不过让诸伏高明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见过很多凶手，女人并不是里面最奇特的那个。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两个跨过警戒线离开的年轻人，他们两个带着口罩和棒球帽，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长裤，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是诸伏高明看着其中一个挺拔的背影，莫名就有些移不开视线。他下车，走到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员旁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那两人是何身份？”“诸伏警部！”那小警员刚入职，看到他有些紧张的敬礼：“那两个人是来这里调查的警视厅前辈，我检查过他们的搜查令，没有问题。”诸伏高明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既然案件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那两个人可能真的只是被牵连的同事，他也没有权力把那两个人拉回来。刚才的感觉，应当只是错觉吧。半个小时后，诸伏景光开着租来的丰田在公路上’晃悠‘，虽然诸伏景光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但是这台老旧的家用汽车，最大速度就是一百公里。强行提高速度的话，他们就会有抛锚的风险。他们两个黑户，在没有身份证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他们能租到最好的车了，还需要缴纳三倍押金。能租到这辆车，还多亏了诸伏景光。他们来的时候的那辆california被原研二开走了，就在松田阵平以为他们要徒步去目的地的时候，诸伏景光翻出了手机，调出了长野县的地图。带着他轻车熟路的拐进了一个小巷，从一个女人那里借来了这辆车。这个女人没有向他们要身份证，也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松田阵平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做的是违法生意。如果他们现在能找到买车行的话，他们缴纳的押金，足够买一台全新的丰田，但是现在他们只能从女人这高价租一台二手丰田。松田阵平从后视镜中看到那条漆黑的小巷逐渐消失，终于忍不住吐槽：“她看起来巴不得我们不回去还车。”这样她就能收走一大笔押金。“那倒也未必。”诸伏景光笑道：“她弄来这些没有在车管所登记过的车也不容易，如果我们不回去还车，她也未必能挣多少钱。”“你这也太熟练了吧……看到你和降谷做事，我总是忍不住复习刑法的量刑。”从把乌丸岚救上来开始，诸伏景光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游刃有余的一个，不仅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来了衣服，钱和必需品，在出门时总能精准躲过监控探头，刚才在旅店时如果不是诸伏景光，他们也已经和警方装了个正着，诸伏景光展现出的反侦察能力，就算是他也有些吃惊。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点苦笑的表情：“抱歉，我们只是习惯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卧底的四年已经把某些东西刻进了骨髓。“不用抱歉。”松田阵平说：“我也只是开玩笑，就算是真的被抓住，这种情况也只不过是罚款而已，说不定还没有闯红灯的处罚严重。”就像是诸伏景光愿意为乌丸岚申请证人保护，松田阵平同样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同期较真。“多谢理解。”松田阵平摆摆手：“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刚才在旅馆的时候，你早就看出来是前台的那个女人作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