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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公子出了院门迎面碰上裴熠,简单的行了个礼便自行离去。裴熠见那公子闲散的模样,再瞧见棋案上的残局顿时心明,笑道:“学生搅了老师的雅兴。”庄策虽然已经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闻言望了一眼院外青衣公子方才消失的方向,抚着白须道:“不搅不搅,你若是再晚来半刻钟,老夫又要遭那老头的笑话。”裴熠不解,明明刚刚出去的是个年轻人:“老头?”庄策笑着说:“他是东方恪的小徒。”裴熠仍旧不解,石峰走近一步提示道:“棋圣东方恪”裴熠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显然那只是出于对棋圣这个称号的尊重,并不知晓此人。庄策让小童在院内收拾棋局,自己则与裴熠进了里屋,裴熠打量着屋内陈设,多半以书香为主,连小憩的榻上也堆着几本杂谈。裴熠忍不住道:“古时三杰之一的刘梦得曾居和洲,掬水月之于老师,有似曾相识之意。”闻言庄策毫不在意的笑道:“刘梦得是被砭到和洲的,我如今是辞官,且尚在皇城,怎可与之相较。”裴熠笑而不语,待司漠和石峰都到门外,庄策才一把抓过裴熠的手,一脸忧心忡忡的责问:“你在禹州待的好好的,非要淌这浑水作甚,我信中与你说的,你究竟听没听进去。”金乌西坠,夕阳的余晖已经沉落下大半,院外的树梢仿若燃着一团火焰,满地的衰草都褪尽了色彩。庄策惴惴不安,像那悬在天边的半轮落日,无可奈何的等待夜幕降临。裴熠扶着庄策,将他送到交椅上坐下。“谒都水浑,学生深知,老师教我读的书却没有一句是以逃字立本,父亲当年率七万飞虎军与戍西四万敌军在战场浴血,不过数日便兵败于敌军盔下,父亲死于战场还是朝堂,我怎能不查清楚,况且……此次回京是太后懿旨,老师应该知道,也不是我说躲就能躲的掉的。”庄策当然知道太后铁了心要召回四方王侯,裴熠躲的了这次,也还有下次,他这般急促除了不希望裴熠涉朝堂之争,更是怕他成了别人的棋子。裴熠似乎深知庄策的忧虑,倏忽一笑,反而安慰道:“老师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必然会事事谨慎,查出当年真相固然重要,但也不会不顾性命。”庄策无奈叹气道:“你若真知道,太后也不会在此时将你召回京城了,你离开京城多年,如今仓促回来,可有什么计划。”“朝堂风云诡辩,我就算有计划怕也难以应付。”裴熠朝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又收回目光,道:“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只是老师也说了我离开谒都多年,对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全面,还望老师能替学生解惑。”庄策凝眉不语。裴熠又说:“父亲当年死于战场,蒙先帝授封才保住定安侯府一门荣耀,先帝去后,当年与父亲交好的大臣后来都被冠以各种罪名赐死,活着的也早已不在朝中,舅舅因母亲之事与父亲不睦已久,可若不是如此,舅舅恐也难保如今的性命,我若贸然去找他,便是给了他们拿住舅舅的把柄。”庄策沉默片刻,似带玩笑的说:“你舅舅的命是命,老师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来找我定然瞒不了他们,就不怕我遭了他们报复?”裴熠说:“老师为人如何,朝中人人心知肚明,若老师真有心助谁,又何故辞官呢,这个道理我懂,他们自然更懂。”“你这个鬼机灵,连老师都算进去了。”庄策叹道:“如今的朝中清流一个一个的离去,赵氏独揽朝纲,把持朝政多年,早已被权利熏了心,陛下身子孱弱,根本就是甘心做个任人拿捏的泥娃娃,朝中如此浑浊,我与几位大臣多次向陛下谏言,你知道皇上怎么说么?”庄策说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猛一拍桌。裴熠沉思片刻试探说:“太后殚精竭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大祁子民,朝廷应心怀感激。”庄策无奈长叹:“君主尚且如此,大祁还能有何期盼,莫不如将军卸甲,与青山为伴好过死于非命。”他这番话说的轻巧,可言辞之中却充满宛叹和悲恸。裴熠听他说完这些,心里已经有了数,便安慰道:“老师也不必如此忧心,既选择远离,就只在这天地间畅快便是,都说博观约取,厚积才会薄发。”庄策垂首,回想起辞官前的万般无奈,久久才平静,“但愿他不是那被卸了利爪的猛虎,徒有其表。”他望着窗外渐渐下坠的落日久久不肯消睨,始终窥不见一丝天光。初夏清凉,几盏茶过后,两人才谈完。临出门前,庄策从身后的书案上随手抄起两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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