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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第1页)

宣衡垂眼道:“……被杀了。在我母亲一语道破此事之后,卓鼎君把不能杀了宣琮的怨恨,全都宣泄在他母亲身上。他追溯到他母亲的隐居地,将当时已经再婚嫁给凡人的她给杀了。”“甚至宣琮至今也只知道母亲隐居的化名,连真名都找不到。不只是他,他发现几l乎那些东山别宫孩子的母亲们,只要能追踪溯源的,大半都遭到了他的报复。”怪不得宣琮忽然自暴自弃,游乐玩闹,对权欲也毫不上心。这千鸿宫的一切,恐怕已然让他觉得恶心。“宣琮说他好几l次想对我说出真相,问我何时去见自己的母亲。看我总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没有继任宫主之位,怕让严苛的母亲失望,他就觉得我很可笑,而他恨恨的想让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为自己的杀母仇人建功立业。”“宣琮说他曾长年在纳载峰周围环绕,想杀了父亲,却解不开那结界阵法,无从下手;他说他曾经想毁了一切或离开这里,却不明白从出生到名姓都挂在千鸿宫的自己,离开之后会变成谁。”可宣琮也明白,兄长明知他是少宫主之位的竞争者,却始终不舍得对他下手。在他胡作非为,放浪形骸的时候,宣衡甚至看似厌恶实则也包容他在丹洇坡的一片天地。他就知道,宣衡像他一样迷茫孤单。除了这个被赐予的毫无意义的名字,他们好似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连接,毫无血缘的兄弟,但却成为天底下为数不多相同处境的人。抛下千鸿宫,那就真的不知来处,不知去途了。宣衡轻声道:“父亲闭关后没多久,宣琮就自作主张遣散东山别宫的众多‘兄弟’,只是有些人还不愿意走,甚至在去年勾连千鸿宫内的某些宗亲长老,我才派他去东山别宫处理这些事。”“有几l个连自己生母被杀都不知,嚷嚷着什么千鸿宫也有他的一半,宣琮说驱逐不过就杀鸡儆猴了几l个,剩下的都吓跑了。”“现在东山别宫没有什么人了。他说他那时候才知道,我在来千鸿宫之前,睡那样的长条炕破屋子,别宫里到现在还留存着责罚我们的用具,还有禁闭的小屋。”“宣琮说他打算把那些旧屋子都拆了,种了许多灵草与花卉,或许过几l年会开得很漂亮。”宣衡垂着眼睛,面上只有迷惘。羡泽却听到了不对劲的细节。“卓鼎君不是被你母亲打到半残吗?可是他后来又恢复了吧,是如何恢复的?”宣衡皱起眉头:“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在我成为少宫主之后几l年。因为我记得那时候他身子不好,我又已经确认继位,很多长老都在盼着他死,他当时极度焦躁……直到某一段时间,他说自己闭关后经脉痊愈,更胜壮年。”突然好了吗?羡泽眯起眼睛,思索片刻没有继续问,只是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宣衡目光沉思片刻,道:“我没想好。”不。他想好了,只不过他只想好了第一步而已。羡泽安慰道:“会很快达成的。”宣衡目光慢慢落在她面容上,羡泽的体温让他慢慢缓过神来。他手臂圈紧她的腰:“很恶心吧。若不是还有你陪着,还想着那有我们的家,我甚至都不想回去。”羡泽没有接话。他将脸枕在她肩膀上,看着她面颊的弧度,道:“羡泽。我不想回去。”他多希望羡泽说一句:那我们就不回去了,你跟我一起走吧。可羡泽转过脸来,轻声道:“……总要回去的啊。还是说你不想做少宫主了?”宣衡闭上眼睛,他听懂了她背后的意味,心中泛起苦涩。不做少宫主,他是什么呢?连羡泽都不会需要那个不是少宫主的宣衡。他将脑袋深深埋在她颈窝,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痴迷于总被她这样那样的对待,亲吻之间,窒息至极,这是她目的以外的乐趣,是他剥去外壳真正存在的时刻。他想成为什么,她的所属品也好,她的标记物也罢,他想被她赋予新的身份、新的自我——羡泽不知道为何,诉说完一切的宣衡又将头埋了下去,且抱着她的双臂几l乎血管凸起,他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勒疼了她,忽然道:“羡泽,我想你做点什么。”羡泽:“做什么?”宣衡目光沉沉:“纹身……疤痕、钉孔,什么都好。”羡泽吓了一跳:“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宣衡却不回答她,只是侧过脸道:“你不是总喜欢宣琮的耳坠吗?给我打个耳洞吧。”他表情并不暧|昧,此刻氛围也不像是在拈酸,忽然说这样的话,羡泽总觉得有不一样的意思,她对于他那壳下的自我,总有种接不住的惶然,正要摇头,他拽住她的手,轻声道:“……求你了。”羡泽总因为他而困惑,她嘴唇抿了抿,废了好半天劲,才找来了针线。他还是恍惚地枕着胳膊,斜日透过窗棂在屋内投射下细尘游走的光线,直到羡泽真的扎穿了耳洞,他才稍微清醒一些。羡泽将烈酒擦拭过的彩线穿过耳洞,宣衡脸上露出一点点柔和:“怎么样?”羡泽趴在他身上,实话实说:“看起来很怪。”他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羡泽握住他的手:“先别摸。”他微微笑了一下,凑上脸来:“幸好我还有羡泽。羡泽会一直陪着我。”他这不是个疑问句。而后又凑上来细细密密亲吻她。羡泽有点不安。这家伙恐怕知道她手里的人命,了解她的目的,却说出这种话。羡泽隐隐感觉,宣衡要疯掉了。后来的几l天仙门大比,他们这对创造了话题的夫妇并未再露面,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云车内的套间。羡泽本来以为颠鸾倒凤这方面只有别人受不住她,头一回是她有点遭不住了。这还是在她几l乎没让他进去的前提下。羡泽觉得男人发疯,打一顿就好了,这云车上虽然没有床柜,但也有装了不少物件的床头柜。她拿出来戒尺自己当教书先生,他不论说什么干什么,她都能给找出错处来专挑他不可能见光的皮肉上打。宣衡身上都快没几l块好地方,嗓子早就哑了,可他仍然还在邀请她。只是中途,羡泽叫了一声“宣衡”,他反应剧烈地说不要叫他名字,羡泽绞尽脑汁,后来叫他“好狗”他都答应,但就坚决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脑子里那些只敢想一想的,她提出来吓唬吓唬他,他全都同意,甚至妄图将一切推向过激。屋内情|欲味道太重,她开窗燃香的时候,他甚至说想让羡泽把燃火的香按在他身上,说给他留几l个烫疤。她觉得他这状态一看就不太正常,便不同意,宣衡甚至面颊汗津津的埋在她身上,轻声说:“羡泽对我真温柔——”……他真的疯了。

中途二人偶去沐浴回来之后,有些还勉强算是干爽的时刻。羡泽睡得几l乎要打呼噜,她偶尔揉眼睛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他只穿了件单衣在沉眉看着一沓信笺,提笔作批,只是胸膛上露出戒尺的方痕、渗血的咬痕和她指甲刮过的痕迹。二人四目相对,他将水拿过来递到她嘴边。她松了口气,觉得这家伙的疯终于要结束了,可她再醒来的时候,他那往日严肃的唇,正勾勒她的腿窝,她低头细看,某人甚至给自己戴上了控制的玉环,这一般是他想做的信号……她怎么都不愿意动弹了,甚至斥责道:“滚!玩你很累的!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很辛苦的!”宣衡点头:“辛苦你了。”他才起身缓缓抱住她的腰,细密亲吻着。他后来将她抱到客厅的摇椅上,她胳膊挂着,只觉得要被他一起带入混乱与迷失中,羡泽就记得自己迷糊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大哥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到仙门大比结束的时候,羡泽坐在阳台上往下看,只觉得太阳都是绿的。宣衡穿戴整齐要去主持仙门大比的闭幕典仪,问她去不去,羡泽裹着绸袍瘫在阳台的美人榻上:“你想累死我啊……你竟然还能去?”宣衡平静的披上高领的外袍,道:“不去不行,我现在走路也疼。”他走过来,手撑在扶手上低下头来。羡泽以为他要亲,毕竟这几l天她嘴都快要亲破皮了,以前他也没那么痴迷亲吻啊——但他只是额头抵在他额头上,宣衡道:“……谢谢你陪我。”羡泽有点别扭,毕竟她也爽到了,但她还是哼了一声:“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哦对了,仙门大比谁赢了啊?”宣衡道:“大家都好面子,没有评下什么输赢,头筹的有好几l位。不过……”最引人瞩目的应该是垂云君时隔几l十年再度出手,震惊四座,在各个宗门人才断代的情况下,他鹤立鸡群的太显眼。很多人都认为头筹应该是由明心宗夺得。但他对于所有人的夸赞都表现出抵触。钟以岫只是表示,若是算明心宗夺得头筹,便要求东海沿岸任何人不可染指,依旧保持原态。丁安歌立刻改变口吻,说是这次要以和为贵,头筹由多个宗门平分。宣衡得知后忍不住冷笑:真是玩不起。此刻,宣衡坐在看台正中的上座,垂眸等待人齐后闭幕典仪正式开始,衣衫包裹之下,他举手投足间,破皮肿胀的伤痕无不被布料蹭到发疼,可越是疼痛,他越觉得清醒。这疼痛正提醒他割裂开少宫主的身份与真正的自我。宣琮忍不住偏头看了他好几l眼。他说出真相之后,看到宣衡的痛苦崩溃,既是幸灾乐祸也有些同病相怜。不过想想他这几l天都没有出现,恐怕都在颓废痛苦,而羡泽竟然也都寸步不离的在陪他——而宣衡再出现的时候,右侧耳垂上竟然多了个耳洞,他并没有想让耳洞长死,而是戴了个银扣耳钉。就这一个耳钉,就让他那副冷漠严肃的神态,像是藏着诸多秘密那般。宣衡偶尔扫视会场,仙门大比的会台上熙熙攘攘,各大宗门也都在相互介绍谈天,只是宣衡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的目光。他敏锐的凝神望去,只瞧见散修错落的位置,有一竹笠男子仰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他骨像英朗,却有些不修边幅,眉毛处还有几l道疤痕。男人目光毫不避讳,甚至他嘴角勾出一丝笑来。……苍鹭。或者说是葛朔。宣衡其实听说了,在他那天得知真相后最痛苦的时间,想找羡泽却找不到,而有人远远看到“少夫人”正与一神秘斗笠男子牵手回廊下同游。他当时一瞬间真的要疯掉了。可宣衡现在望着葛朔,只是自顾自的想着:可她只是去与他说说话,但还是会回到云车上,这几l天她都是与他度过的。也不知道在他们唇齿相依的时候,这个苍鹭在哪里扇翅膀呢。他最好能飞高些,能靠近些,听见他们夫妻之间的体己话才好。不过宣衡也觉得或许该与葛朔谈谈,这场婚姻已经持续这么久,羡泽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或许他能心平气和的问问羡泽这些年的过往,甚至告诉葛朔,告诉羡泽,他已经知道一切。可葛朔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目光交汇片刻便从他脸上挪开,望向远方,微微蹙眉快速离去。宣衡忽然听到阵阵骚动,他嗅到一丝魔气,登时起身。宣琮也察觉到了,兄弟二人交换了目光,立刻听到有人喊道:“汀山西侧有暗渊出现了!好像是有魔现身,横扫了十几l座舟车——”宣衡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带千鸿宫弟子一部分留守会场,一部分往汀山西侧而去,路上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说是丁安歌被人袭击,重伤未醒!”“而且不止如此,垂云君似乎也在独自前来的路上突然昏倒了……”“事情不太对啊!我今早上看墨经坛上说,几l个派去勘测东海的师兄师姐,全都神志不清的回来了,嘴里只念叨着东海不能去,东海不能去。”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难不成羡泽要让当年东海的传闻成真——当他赶到汀山西侧,却疑惑的发现暗渊魔气虽然浓重,但只是有几l十只魔兽现身,咬伤了低阶弟子十余人,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而随着后续传来的消息,垂云君昏迷后苏醒,只是身体似乎突然垮下去,明心宗已然离开汀山。还听说是千鸿宫少夫人心善,先发现他昏倒的。丁安歌并非被魔修所伤,而似乎是被剑客袭击,如今元山书院由他那位皮肤黝黑的师妹掌握大权。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几l十年没有举办的仙门大比如同草台班子,登时就乱了,最终在混杂恐慌中草草收场,没有人再提东海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像个警告。警告任何人不应该打东海的主意。暗渊附近。羡泽俯瞰着那片黑漆漆的深渊,魔气正从中涌出,她并不觉得这些魔气给她带来痛苦,反而像灵气一样,仿佛也能吸纳体内,成为她的一部分。“我以为这里会演化成西狄那样的惨案呢。”羡泽头戴幕离道。葛朔则面色不大好,他垂眸凝视,道:“差一点,我能感觉到魔气一瞬间极其汹涌,但似乎因为你从千鸿宫云车来到会场,那些气息骤然消散了,最后只有一些魔物出来作乱。仿佛是他也在吓唬这群修仙者一般。”羡泽不言,眉头紧皱。那不知名的魔就像是她的影子,她的空气一般,始终阴魂不散在她周围…………不论宣衡内心有多抵触,他终究是回到了千鸿宫。宣琮没有跟着回来,他只是临走前给宣衡敬了一杯酒:“什么时候吃席,我会披麻戴孝回来的。”仙门大比余波未平,当他刚回到千鸿宫刚处理手头堆积的事务。却没想到,就在某日傍晚,他听到了似钟鸣玉碎的嗡鸣,长久回荡在群山之间,灵力如波涛般破裂涌荡。他惊愕起身,站在主殿台阶上往远处看去,就看到身边亲信御剑飞来,几l乎是跌下剑到他身前来:“少宫主!纳载峰的结界解开了,好像是、好像是卓鼎君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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