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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外十里坡上,绿草茵茵如毯,花团锦簇胜画,正是绝佳踏青之地,却因地处偏僻,如此晴天白日春暖花开和风习习,却只得两人相对而立,一人手中还擎着柄三尺青锋,冷清之外亦不免大煞风景。
男要俏一身皂,池昭阳一身皂衣,虽样式寻常布料普通,却不掩宽肩窄臀,越发衬得身段颀长眉目俊朗,右手宝剑微抬,正是个可攻可守之势,左手举起块乌黑腰牌,冲着对面那人道:“温凤奇,你淫名昭彰命案在身,本捕头奉命拿你,令牌在此,可仔细看个清楚,莫要不晓得自己死在谁的手下。”
对面男子年纪不足三旬,一身烟色锦缎,论起身形,竟是不输池昭阳的精悍利落,一双桃花眼斜斜一挑,令牌上“池昭阳”三字连同本尊一同落入眼底,登时漾出几许兴味再细细打量几眼,见这小捕头不过弱冠之龄,虽竭力板了面孔,然一双眼太过清明,到底遮不住一点稚气,不由更加心动,轻轻一笑,“池捕头如何认定我便是温凤奇?”
池昭阳自青州城中杨府后院一路追到这里,只怕他溜了去,这时见他不再逃,便也不急动手,收起令牌,侃侃道:“江湖上谁不晓得蝴蝶公子温凤奇之名,我虽不曾见过阁下,却也听闻不少,凤目修眉面如冠玉,轻功佳妙又最喜淫人妻女,杨府三小姐艳名四播,我从小姐闺房中追你至此,那还有什么认不得。”
说罢剑锋一扬,竟是出其不意直刺温凤奇腿上伏兔穴。
他一路追来,深觉此人轻功卓绝,唯恐被这刑部挂了案的淫贼走脱了去,是以一上手便欲先伤其腿脚,又因觉其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暗忖自己公门中人,差事要紧,倒也不必同武林中人一般讲甚光明磊落,索性招呼也不曾打。
池昭阳年纪虽轻,剑法却是得自六扇门总捕头亲自调教,十年来功夫尽在上头,这一剑劲力上虽欠火候,速度却是快而又快,绝不逊于江湖上用剑名家,又兼是突发其难,满拟一击即中,却不料温凤奇身形一晃,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剑锋却偏了去,却连一丝布料也未捅破,心中登时一凛,不待招式用尽,手腕一转,剑锋向左撩去。
“看不出来,池捕头年纪轻轻,剑法倒是不错。”
剑锋闪烁之下,温凤奇一点不见惊慌之色,左躲右闪间未语先笑,气度雍容眉目风流,若不去想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倒真不输于名门公子。
池昭阳接连两招都被他躲开了去,已知对方身手甚是不弱,虽知自己恐有不敌,却也不肯就此退缩,凝神遵照师父叮嘱,只管打叠起精神,将惊雷剑法一招一式施展开去。
说也奇怪,那温凤奇因奸杀良家女子,身负十数条命案,面对捕快来捉,却既不惊慌也不着急,更加不曾还手,只一味躲闪,间或出言调笑。
“池捕头这一剑刺得极秒,惜乎尚差一厘。”
“呀,这一式梅花三点使得当真不赖,却不知池捕头师承何人,惊雷堡堡主程岩亦或六扇门总捕头郁咏升。”
“哎呀呀,怎的越来越快了,我可要招架不住了。”
话虽如此说,一条身形却在绵密剑光中山蹿下跳,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避了过去,显示游刃有余。
一套剑法堪堪使到一半,温凤奇仍毫发未伤,池昭阳却已是越打越心惊,他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却也不是憨傻之人,眼见自己功夫与之相差甚远,再打下去不止捉不到人,说不得那温凤奇发起难来,还要将自己性命摞在此地,便也不顾及甚颜面,当即转思退路,一式回风舞雪夹带十成内力劈出去,迫得温凤奇退后数步,趁此之机,回身便逃。
他轻身功夫也是不差,不然又怎能一路追来不曾跟丢,这时全力施为,一眨眼便跃出数丈,岂料温凤奇比他更快,数息间已追及上来,笑道:“池捕头怎的便走了,莫不是单打独头不过瘾,还要再叫帮手来。”
池昭阳被他一语道破心思,登时大惊,料定他不能放自己回去,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剑。
这一剑乃是听声辨位而发,回刺角度又甚是刁钻,池昭阳暗忖即便伤不到人,亦能将追势阻上一阻,岂料一剑刺出去却再收不回来,惊骇中回头一望,便见温凤奇右手三根手指已夹住了剑身,桃花眼一眯,笑出一口雪白牙齿,“池捕头,才招惹上我便要走人,可也戒不厚道了。”
话音未落,左手并指一点。
池昭阳只觉背上神堂穴一痛,便即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池昭阳方幽幽转醒,尚未睁眼,已觉两手分别绑了绳索固定于头部两侧,当即不动声色,仍旧闭目装睡,暗里潜运内息欲查探周遭,孰料丹田中一口气硬是凝不起来,四肢软绵绵亦是没有半分力气,登时大惊,正欲思索对策,却觉耳畔被人轻轻呵了一口,轻佻笑声伴着温热气息一道传了过来,“醒便醒了,做什么还装睡。”
既已被人识破,池昭阳也不再装,一张眼,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具卧榻之上,屋中桌椅整洁器具雅致,桌上一只梅子青的香炉里透出袅袅之气,闻起来甚是甜蜜,竟似是哪家小姐的闺房。
他一瞬间将周遭打量个遍,随即收回视线,只瞪向斜倚床畔的温凤奇,之间此人身着一袭暗红云锦轻袍,长发未束披散而下,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出的邪魅,不由便是一呆,暗道:这人生得如此好皮囊,可惜却堕了邪道。
眼神中不免透出几许惋惜几许鄙夷,“你绑我来此作甚?”
他一双眼睛本就黑白分明澄澈如水,又不曾加以掩饰,其间神色尽入温凤奇眼中,逗得温凤奇便是一乐,“池捕头英雄年少嫉恶如仇,又生得这般俊俏,在下心中很是喜欢,说不得要请你来舍下盘桓几日,好生结交结交。”
他说话时凑近池昭阳脸侧,两张面孔几欲贴上,气息交互可闻,这一番话又说得缠绵低涩,暧昧难言。
池昭阳尚未娶亲,他自己持身又正,连青楼也不曾逛过,哪里见过这等旖旎情状,一张脸不可遏制地流霞飞红,总算记得刑部暗档上说这温凤奇只好女色,方才勉强凝神定气,冷笑道:“温公子既是请我前来做客,便该以客相待,这般绑了我,可是待客之道。”
他到底年轻,纵使强作镇定,亦免不了露出些许不自在。
温凤奇眼珠一转,抛出个既幽且怨的媚眼,长叹一声,“池捕头这可错怪了在下,在下一心要尽地主之谊,自然竭尽所能款待贵客,只是在下本事不大,所精者不过采补交合一道,欲床第之间亲自侍奉君子一回,却怕池捕头看不上在下这等姿色,没奈何,只得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待伺候完池捕头,自然为你松了绑去。”
他本就生得俊美,又因眼泛桃花,不免偏于女相,这般一番装模作样,益发显出些阴柔之色,偏又身形矫健,搭在一起,直把池昭阳恶心得如吞下一只蛤蟆,待醒悟过来他话中之意,又如遭毒蛇缠颈,骇得一时喘不过气,什么镇定自持登时飞得一丝不剩,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不喜欢男色?”
温凤奇歪了头看他,忽地翘起兰花指一笑,刻意捏了嗓音,娇滴滴道:“我以前自是不喜欢的,不过今日一见池捕头便即倾心,只想同你共赴巫山同掀云雨,哪里还在乎什么男女。”
说着吧唧往池昭阳脸上亲了一口,“你放心,我手段好得很,一定不叫你疼。”
池昭阳连自读都没做过几回,哪里晓得这“不叫你疼”是什么意思,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当即腰身发力,抬起不曾束缚的双腿,踢向温凤奇。
他这一踢并无丝毫内力,不过情急之下倒也用尽全力,原本不容小觑,孰料踢到一半便觉腰膝酸软,待双足挨到温凤奇身上,哪还有丝毫劲力,轻轻巧巧被人攥住了脚踝搂在怀里。
他脚上靴子已不知去向,此时只着了一双雪白布袜,温凤奇扒下其中一只看了看,忽地一笑,“看不出,你脚踝生得这般白净秀气。”
一面笑,一面在他脚心轻轻一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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