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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藩厉声暴吼,他受不了了,枉顾画框边缘沾着的危险液体,赤红着双眼猛蹲下身去捡那张大相片。他只想把这东西扯烂、撕碎,合着这一夜的黑暗一并吞下肚子里。太恨了,他起身时手中“咔嚓”一声,竟然收不住力气,生生捏断了木质的裱框。“陈藩!”王娜一手按在陈藩肩头,随即被紧绷得岩石般坚硬的肌肉惊了一跳,“你……交给他们去处理,以防万一。”一旁的防爆专家也徐徐开口,有些花白的眉毛紧紧蹙着,目光沉重:“交给我们吧,我们……很专业,不必担心。”这东西还要被更多人看见?陈藩僵住了。他转头再次看过去,贺春景就像无知无觉了似的,仍旧闭目站着。这人的眼泪珠子漫过脸上起伏的线条,像越过横亘在岁月间的崇山阔海,直流到末路尽头。泪滴在峭壁边上摇晃颤抖,然后兀地坠落下去。手里的画框忽然变得灼烫,陈藩茫然了。除了交给防爆组的人去处理,他还有什么选择呢?他要一直把这张相片握在手中藏在身前吗?任由上头的毒汁粘液侵入周围人鼻腔里,占着他的手他的怀抱,让他就这么远远看着贺春景流泪,让这巨大的障碍物一直隔在彼此间?他喉结艰涩地上下滑动几下,任由后面来人拿走了相片。“队长,陈先生手上!”接过相片的人忽然紧张地叫了一声。低下头,陈藩这才发现刚才那种灼痛感并非全然来自于心理。原来是自己指头不慎沾到了些硝化甘油,气味刺鼻的液体正在灯光下粼粼发光。那一小片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蚁噬感渐渐咬上神经末梢,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灼痛。化学品的味道由鼻孔往脑仁里钻,几个呼吸间他的头就开始闷痛,几欲作呕。王娜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而后用手掩了下鼻子,随即她警觉道:“糟了,李端行可能坚持不到鱼枪抵达。”果然,随着她一句话的结尾,李端行两手撑着膝盖疯狂甩了甩头,又举起拳头朝自己头上砸了几下,摇摇晃晃又咧嘴看过来。这么一点硝化甘油尚且引起周围人的不适,可想而知李端行站在液体中央,会被毒气熏成什么样。王娜利落地按下对讲:“逃犯随时可能失去意识,看看能不能在楼顶开洞,或者叫消防云梯车吊着人进来。万一对方有倒地趋势,必须从上面控制住他,不要让他直接摔落!”“是!”“一定要快!”王娜低吼,随即转头吩咐陈藩,“你先出去把手冲净,以免把硝化甘油弄到别处发生危险。”“不行。”陈藩把所有人往死局里带,可你没意识到吧,你并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她清清嗓子,扬声道:“关于圣慈学校的交易,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只要交出你手上的账簿,为我们的追捕彻查提供线索和证据,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回应她的,是李端行的一口唾沫,轻蔑至极。
“回旋的余地?”他仰起头,脖子上模糊的血痕被拉得老长,仿佛在故意提醒众人他早就只剩死路一条。毕竟花名册上想要对李端行灭口自保的人,他们可能一辈子踮着脚尖也够不着。李端行作势思考了一下。他用这一幅落拓残破的外皮勉强糊出往日“李先生”的气派,在穷途末路中面对一群警察时,挤出了一丝与当下外表十分不符的从容。“哦,你们想言和,想和陈玉辉一样用利好条件摆平我。”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有点藏不住神经质的窃喜,却努力压着嘴角,“那我勉为其难,给你们这个回旋的余地。”他神经质地笑起来,哆嗦着伸手在鼓鼓囊囊的工装内侧掏了几下,抽出个薄薄的,平平无奇的旧本子。那本承载了更多血泪与恶行的小薄册子,牵动所有人的目光。“你们要的东西在这,”男人理了理衣领,看似随意地用卷成筒的账簿朝贺春景指了一下,“我向来不爱跟别人吃一个碗里的东西,这次就破一回例,像刚才我说的,还用他吧。”“李端行!”王娜厉声打断他,“这是在给你机会,不要挑战警方的底线!”被点到名字的人抬起脸,颧骨拱得高高的,青黄的下眼睑随表情拧成诡异色块,无视了王娜,毒蛙一般死盯住目标。“贺春景,这东西在我手里,我要你亲自来取。死了,算今天诸位命不好,没死,我就跟你们回去,知无不言。”陈藩目眦欲裂,心中杀念喷薄而出。“走。”他嘴唇抖得厉害,恨极了的声音自口中逸出来,紧接着全身的肌肉乍然紧绷发力,干净的一只手重重抓上贺春景后背心,用尽全力把人往后拖。“我们走,”陈藩抓稻草一样单手把人禁锢在怀里,“我们回家,我们走!”周遭像一窝蜂炸开了,王娜大喊着让他冷静,叫人来拦。陈藩只觉得无数双手都在撕扯自己,非要把贺春景从自己怀里生生剥出去。他猛兽似的挣扎发怒,不肯把人放开,可几个男警官一并抓着他往外走,还把他那只染了危险品的手牢牢控制住,高举在空中。脖子上箍了条太结实的胳膊,化学品的刺激气味与窒息感死死拢住陈藩,让他视野逐渐昏暗,甚至前方那个始终沉默的背影都要消融了。唯一的亮点,就是灯光下狞笑的男人。陈藩被倒拖着往后,李端行就那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在品尝这份自己造就出的痛苦有多纯粹。怒到极点,陈藩向前徒劳伸手,恨不能有一杆长矛或是利箭将他——等等。刹那间,陈藩清醒过来,从头到脚起了层鸡皮。像是原始人类初次开智,一种狂热与庆幸在头脑里爆发!陈藩拼命克制着自己转身爆冲出门的想法,他忍得发抖,急得要命,全身血液涌入大脑中,全部的神经元都在闪射电流。“贺春景!”陈藩拼尽全力嘶吼,“等我!不要过去!等着我!”被架到队伍末尾时,陈藩努力转动脖子,果然看到了正哀哀凝望着他的陈鲜。有种复杂的、悲怆的神色深深砌进她脸上,在满是憎恨的铜墙铁壁上钉出一道道裂纹。不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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