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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七月,天空明净无暇。初秋,风里带了一丝微凉,抚过一片疮痍的大地。伏地的小草随风微扬,默诉着曾经历过的惨烈。不知何处的一曲羌笛,缠绕在风里,悠扬婉转,宛自天籁。
天地尽头,一刹尘土飞扬。马蹄声,碎了笛音,惊得小草震动。
那是一骑快马,八百里加急,迅如流星,倏忽而过,没在了烟尘里。
前方不远,是宋军的营帐。
那快马入营,刹那如石入止水,激起了千层浪花。然而,那主帅的帐营却始终安静,但那种安静如漩涡的中心一般,透着危险。
“如果末将没记错,这是第十二道金牌了吧?”
帐中,突然有人开口,说道。
安静坐在帐中的人微微一惊,历经风霜的脸上泛过一丝了然,他抬头,道:“韩参军,本帅已下过令,任何人不得入帐。”
帐中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人来。那是个约莫二十四五的俊朗男子,在这军营之中,未穿战甲,却着云袍。那黑底白云文的衣裳,衬出了一丝冷峻,正和着他眼底浅淡的杀机。
“末将并非擅闯,在金牌到达之前,末将就在元帅帐中了。”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波澜不惊。
帐中的元帅看了他一眼,道:“韩参军,你埋伏了这么久,为何不偷袭本帅?”
那着云袍的男子悠然一笑,却不回答。
元帅笑了笑,思忖片刻,道:“你现在前来,是为了‘沥泉神矛’吧?”
“元帅果然是个爽快人……”那男子道,“反正你一回临安必然人头落地,神矛留在你身边也没有意义……”
他还没说完,元帅便打断他,道:“那既然本帅注定一死,韩参军何不将冲和道人的目的告诉本帅,也解了本帅心头疑惑。”
听到这些话,那男子眉头轻皱,沉默不语。
“这几年你虽随本帅征战,但却数次擅离军营。江湖上有些闲言碎语,本帅也不是全无所知。不过,本帅从未曾过问你的事,也未将你治罪,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乃天师举荐,元帅早知我有异心,又不宜打草惊蛇。便留我在侧就近监视,随时应变。”那男子不假思索,答道,“而且,我是良将,元帅有惜才之心。”
元帅闻言,当即笑了起来,“答得好。不愧‘鬼师’之名。”
那男子摇头,“只是,元帅空有领军之能,却无识人之术。你我道本不同。”
元帅站了起来,负手向那男子走进了几步,“韩兄弟,你随我征战数年,这数年相处,难道算不上朋友?”
那男子不答话,只是沉默。
元帅笑道:“今日我大势已去,你要想夺‘沥泉’,轻而易举。而你迟迟不动手,难道不是为了这‘朋友’二字?”
那男子抬眸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死路一条……为何不反?”
元帅的神色平静泰然,他转头,看着手边放着的十二道金牌。道道都只有一个命令,班师回朝。
见元帅不答,那男子冷声道:“只要你随我离开,和天师共谋大道,就可免一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元帅抬头,清浅一笑,道:“那我不就应了圣上的担忧,是谋逆的叛将了么?”
“愚忠!”那男子眉头紧皱起来,愤然道,“你为那昏君南征北战,到头来如何?他为了稳固政权,什么人都杀得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精忠报国’不成!”
元帅道:“你刚才说了,我空有领军之能,却无识人之术,其实,我更无权政之谋。圣上的担忧并非没有根据,我南征北战,并非为了圣上的政权。收复河山,迎回二帝,复我国威,佑我百姓……我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那男子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肤浅。”他说完这句,神色一凛,道,“杀伐无央,你道是光复国威、庇佑百姓,可你枪下的亡魂,难道就不是在捍卫国威、庇佑百姓?若你生而为金人,你可会有今日之言?……元帅,天下之势,趋于大统。若有一日,世上再无金宋之分,你那数年征战,又算什么?史官笔下,你可又算得上英雄?!”
元帅神色微戚,却道:“‘天下之势,趋于大统’……我曾听闻‘九皇现世,天下归一’,难道冲和道人寻那九皇神器,为的是天下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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