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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小心观察她颜色,斟酌往下道:“老爷将人请到了正堂,秉笔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夫人说咱们不好怠慢,唤您早些去。”
冗长一段静默后,楚凝轻轻“噢”了声。
她总是这样,越惆怅越安静。
云萝不忍再说了。
楚凝眺望向远处亭桥边波光潋滟的湖面,神情浅淡,那双方醒的水眸泛着虚无缥缈的朦胧。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温温淡淡地言了句:“刚刚,我梦见哥哥了。”
云萝硬生生怔在了原地。
唤其他两位兄长,她从来都会加上排行,所以云萝明白,她说的哥哥,是嫡长公子楚庭。
“有近十载了吧,”楚凝思忆的目光澄澈而遥远,自言自语似的,低叹口气:“我这都要嫁人了,他也没回来呢。”
他离去边塞时,她还那样小,却记得那样清楚。
悲凉的情绪仿佛扩散到了云萝这儿,她也跟着心里难受:“姑娘……”
楚凝卷翘的睫毛轻轻垂覆眼睑。
楚氏自兴起至今,千百年间,出过其多太医甚至相国,权臣辈出,祖祖代代无不是忠臣义士,立下功勋不朽。
可惜官宦之家过分鼎盛,无疑是上位者大忌。
到楚凝祖父那一脉,明襄皇帝为阻断楚家儿女仕途,信谗废相,重用十二监,为首的司礼监日渐掌权,取代了相位。
楚氏这样一等盛名久著的显赫世族,也由此慢慢淡出了官场。
而她武艺精湛的大哥哥,当年还不及弱冠,就遭有心人调唆,被圣上派遣长年镇守边塞。
现在是要轮到她了。
岑寂良久,楚凝慢慢起身,抚顺裙裾。
“走吧。”
正堂,摆满了官皮箱和多宝盒。
红漆描金,龙凤呈祥,虽大小不齐,但皆成双。
楚凝迈入厅堂,一眼没瞧,径自依着规矩向父亲楚伯庚和母亲方氏行礼。
上坐太师椅的楚伯庚望下来,温沉的口吻:“阿凝,司礼监秉笔许公公是奉陛下和皇后娘娘之命,特意前来接你上京都的,礼数不可忘。”
楚凝甫一抬眸,便撞进父亲耐人寻味的眼底。
数月前她方过笄礼,圣上便颁下一纸诏书,指婚她与六皇子,司礼监来一趟锦官自然是为此。
父亲是最厌这群阉人的了,平日没少指摘。
可现在却又放低心气与她引见。
楚凝心中顿时泛起酸涩,她低眉敛目,听话地向这位许公公端端正正行了一见礼:“秉笔。”
“四姑娘温婉娴静,果真如画中一般,好比娇花照水,玉璧清辉啊。”
尽管净身以致声线薄细,但他的音色并不尖锐,反而很是清透,和楚凝以为中的听感完全不一样。
楚凝不禁微抬眼睫。
这一看竟发现,这位年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面如冠玉,生得极好,甚至有一星半点的熟悉,但她说不出是哪里。
许九殊慢慢撇去茶沫,浅啜一口后放下瓷盏,才撩起眼皮瞧她一眼,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无怪皇后娘娘见一眼画像便欢喜至极。”
他语气古怪,然而楚凝无心与内监打交道,只轻声回道:“承蒙皇后娘娘厚爱。”
今时一会无非道些客套话,商议妥明日出阁事宜后,楚伯庚便命下人请许九殊去了厢房。
等司礼监的人都离了,楚凝想跟着两位兄长一道回内院,但楚伯庚遣退了所有人,包括母亲,只叫她留下。
正堂静静的,唯他们父女二人。
楚伯庚年事已高,寒腿不利索,气力也每况愈下,他拄着拐杖蹒跚过来,楚凝忙上前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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