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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热闹,杜家却井然有序。
杜蘅一早起来,自打了水梳洗刷牙,细细描眉画眼,贴了花钿插戴簪环,忙活半日,却不敢在人前露脸,踌躇再三,只得钻到东跨院找杜若闲谈。
清澈透亮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一个明朗的光锥,其内辉煌灿烂,其外黯淡陈旧。
杜若坐在绣墩上理妆,恰好占据光锥尽头处的尖角。
半明半暗的地界儿,她身上鹅黄地水墨色蝶恋莲花的对襟长衫子,蝴蝶湖蓝色的大翅膀覆着墨色莲花,一朵一朵顺着往下排,横平竖直的。亮的地方鹅黄被滤得淡淡的,近似于米白,那莲花就显得鲜嫩些,黯淡的地方浓郁些。
简简单单一道光影,把人勾勒的窈窕。
杜蘅站在门槛上招呼,“今日的山茶又来了,你猜是什么品种?”
杜若嫣然一笑。
——他倒是日日不落空。
从上巳节至今,已是第七日,每日晨起便有一盆山茶送到荣喜手上。
大大方方一只越窑青瓷盆,明明白白一盆花,修剪侍弄的将将好,十七八个花苞,七八朵盛放的大花,密密匝匝满头,养得好能再开十来日。可是送花的小厮多一个字也不肯讲,只道。
“赠与杜家二娘子。”
待选待选,原以为虚无缥缈的难事,没想到名将一出,旗开得胜,眼看就要班师回朝了。
头几日杜家人还战战兢兢,深恐里头藏着什么凶险,后头就成了例了,杜有邻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再看杜若,就觉得她真是沉稳,竟从头到尾没有露出兴奋之色。
“去瞧瞧?”
杜若道好,挽着阿姐散散淡淡走到后排房。
茶花性喜湿润半阴,所以养在槐树底下,头先烂根的那棵老树砍了去,边上还剩一棵十来年的小树,撑开小半个院子的树荫,余下地方直通通晒着。
最早送来的那盆,据杜蘅介绍叫做大玛瑙,花大如莲,红白拼色。名字别有讲究,红色略多的叫红玛瑙,白色多些的便叫白玛瑙。
后来就一盆比一盆艳丽浓重,从粉红、桃红、嫣红,到浓郁的紫袍,再到鲜艳如血的鹤顶红,每日翻新花样。
七盆摆在一处,红花累累如云,当中独独夹着一盆单瓣的金茶,色若黄金,花型纤弱单薄,整体仿佛抹了一层蜡质,倒比那些复瓣的轻灵。
杜若心里有个想头,弯腰轻轻抚弄花瓣,衣襟顺溜溜垂下,露出浅浅一抹光亮秀致。
杜蘅忙拉她起身,小声道,“眼瞅着入了贵人眼了,还这么不谨慎。”
杜若安然笼住衣领。
日光斑驳地打在身上,才显出墨色莲花里头是混着金线的,偶见星芒一闪,衬得她两眼明亮如星。
“阿姐,你说……茶花又不美,送什么不好送山茶。”
她转头问杜蘅,“我最不喜欢山茶了。”
杜蘅顺手提起花铲松土,闻言打趣儿。
“得意的你?!遥遥看那么两眼,话都不曾说过,人家能知道你喜欢什么?还不是捡好的送来。你想他投其所好,往后慢慢儿的告诉就是了,嫁过去日子且长着。再说茶花怎么不好?这么大的花,花期又长颜色又浓郁。你不喜欢,就留在家里,我瞧着倒是极好。”
“花是挺美的,就是长在树上垂头耷脑的不精神,摘下来飘在琉璃盆子里还能看看。”
杜若嫌弃又担忧地嘀咕,“阿姐呀,往后要是他喜欢的我都不喜欢,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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