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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已出了新春正月,李荣基与家眷团圆了一月有余,随即纵马飞驰赶回北境;而楚帝还未及与林靖澄通气的情况下,林明礼与吴兰亭已搬至诚园,只乔迁那日受礼制约束,仅草草了事,并不算闹热,而诸事本该顺遂地进行下去。情状陡转直下便出在二月初六那日。夜晚残月撒照,九霄之上繁星漫溢,夜色渐深,星光愈盛。一条人影踏着月色,在林府门槛外侧稍停了停,方欲抬手轻叩,却又悬在半空未敢敲下去,只焦急地从门缝中窥视一丝昏黄的光亮。可犹疑半晌,又只能叩下去。未多时,刘管家与府中下人开了门,微笑揖礼,问,“杜府尹?杜府尹深夜到访,可是要寻我家公子?”杜子腾不禁紧紧皱眉,回了一礼,有些支吾道,“染之可在府中?”“在,在,公子与夫人刚从诚园回来。杜府尹里面请。”刘管家眉眼弯弯,命人去后院通禀自家公子,又将杜子腾请入正厅落座奉茶。未多时,林尽然便已神色匆匆地赶至厅内,抬手揖礼,直接接入正题,“杜兄深夜到访,可是清雪嫂嫂那边出了什么差池?”年前,他早已劝杜子腾尽快替清雪赎身,可迟迟不见有何动静,如今深夜到访,兴许与此事相关。杜子腾赶忙起身,还以一礼,声音微微颤抖,神色愈见地慌乱,“染之···杜某···我,我本不该来寻你······”林尽染稍稍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令其坐下说话,笑言道,“客套话就免了,杜兄不妨坦言,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杜某本该依你的意思,年前命人问来清雪的赎金,可揽月楼的薛昆再三推诿,称此事年后再议。这才刚刚出了正月,杜某再命人前去相问,揽月楼却称清雪已被他人赎走,不知所踪。”“杜兄最后一回见她是在何时?”“正月廿七!”“杜兄可亲自去打听了,旁人也是这说辞?”杜子腾微微摇了摇头,“杜某去揽月楼时,直接去了清雪的闺阁,但门口的侍女将我拦下,称此间屋子住的是妙仪姑娘。按规矩,我进不得。”“此前要替清雪嫂嫂赎身,杜兄未曾亲去吧?”“自然不会。”杜子腾对此事可谓是慎之又慎,他心中很是明了,莫说是与林尽染的这层关系,杜氏尚且是长安城里的大户,终归是要顾及家族影响。清雪姑娘与元瑶不同,一位处在二层,进出闺阁的男子不说如过江之鲫,五年里,百余人总是要有的;而元瑶处于七层,全长安的人皆知晓,仅林尽染进过她的闺房。孰清孰浊,世人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偏见。再者,他到底是京都府尹,无论是依礼制还是法度,此举累及官声,又有违背官箴和纪律之嫌,或招致非议,或为政敌攻讦,或为构陷以权谋私、贪腐受贿留下隐患。故而赎身只能暗中进行,但不能摆在明面上。即便他身负如此重担,却依旧下定决心要为清雪姑娘赎身,这就足以令人钦佩。林尽染住口不语,只怔怔地望向桌案上跳跃闪烁的烛火,静静沉思,良久放道,“明日我走一遭揽月楼,至于清雪姑娘的下落,杜兄万不可亲自打探。”杜子腾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未曾舒展过,忙惊声道,“染之先前曾说揽月楼恐要对你下手,这如何使然?”可倏然想起自己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方才找上林府,话音又是一顿,紧紧咬住牙根,“终归是杜某的家事,染之还是莫要以身犯险,我···我再想想法子!”“杜兄若有法子,还来林府作甚?”林尽染轻轻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又笑以宽慰,“长安城里能取我性命者,仅有皇帝陛下一人,旁人不敢动我分毫。况且,我只是走一遭揽月楼,并未要去积善寺。”杜子腾犹疑半晌,蓦然起身,深拜揖礼,“染之恩情,杜某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驱使,我······”“你这是作甚?”林尽染见他这般迅疾之势,本有迟怔之色,又顷刻间缓过神来,将他搀起。“染之若有驱使,杜某定然无有不依。”“杜兄言重了。”又是一番重谢后,林尽染才将杜子腾送出府。但自杜离去之后,他的面色也并未有丝毫的轻松,缓缓踱步至正厅,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怔神间,李时安与元瑶施施然从后院而来,又屏退一应人等,立于林尽染身旁。元瑶率先言明自己的观点,语音并未有平素般的柔媚,相反听得出几分郑重,“依妾身所见,夫君可以走一遭揽月楼,但不能进寒园。”李时安在旁侧攥紧双手,虽未言语,却也未曾驳斥,心中亦是一般的想法。淑贵妃常常在寒园休憩,此事几乎无人不知,偏生她出宫并非是前呼后拥。若是撤去看守在园外的宫女,引林尽染贸然入园,即便是当众射杀,外人也挑不出刺儿来。,!元瑶见他愣神不语,蹙着秀眉道,“薛乾和薛坤二人绝非善类,尤其是薛坤,他便是算准了杜府尹不能出面替清雪赎身,故而引夫君入局。况且,纵使去了寒园,夫君也未必能寻到清雪,又何必以身犯险?清雪的命如何能及得上夫君?”林尽染知晓她的心思,并无恶意,良久才苦涩一笑,“哪有谁比谁的命高贵?”“元瑶所言虽有失偏颇,但若放在时安这儿,也是这般的说辞。”李时安抿紧朱唇,语调虽温如春雨,但对方才元瑶所言还是应声附和。“你们怎能笃定我会去寒园?上回不过是我的猜疑罢了。”元瑶心绪很是激越,胸脯剧烈地起伏,“妾身与那兄弟二人也算共事数载,是何德行再清楚不过。揽月楼的势力虽已为夫君用计日渐消弭,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坐以待毙,淑贵妃也不会任由夫君破坏赵氏在长安多年的布局。”但见林尽染扶额不为所动,仍在静静思忖,李时安同样是在一旁缄默不语,她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团火气,扽了扽这正房夫人的衣袂,哽咽道,“你···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就仅有我在此心急?”李时安知道她的性子。若牵涉到旁人,于元瑶而言,旁人的生死和她有何相干,哪怕是一夜之间,长安城里所有人都死绝了,她依旧无动于衷,包括自己在内,但唯独林尽染不能出分毫的差错。可细细想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李时安轻叹一声,方柔声道,“时安与元瑶虽是枕边之人,对外之事本不该多嘴,也不该插手,但此事···夫君还且再稍加斟酌。”林尽染捏了捏眉心,旋即轻笑道,“你二人倒是将我这寒园一行说得煞有其事。不过···清雪姑娘还未能令我非要涉险走一遭。”“即便薛坤再抛出什么诱人的音讯,夫君也莫要上当。他如今对···”元瑶慌忙出声,话音却在此时一顿,觑了眼旁侧的李时安后,咬牙将后话咽了回去。这番神态落在林尽染的眸中,顿时令他面色一凝,瞬间了然元瑶的顾虑,可当下却并非是谈论的时机。但眼下还得让二女稍稍宽心,遂缓缓站起身来,故作轻松道,“我只答应杜府尹去揽月楼探听清雪的消息。至于旁的,届时再相机决断。”二女互视一眼,知晓他对此事已有判断,再多争辩也只是徒劳,或许现下只能借其他的方式阻挠他去寒园。光德坊与通义坊不过是一街之隔,林尽染留下申越,令他驾车送元瑶去明园,而自己则是独自前往揽月楼。煦阳和丽,微风不燥。曾在江宁打过照面的薛坤端端正正地立于聆音阁的大门前,笑容晏晏地站在台阶上,直至林尽染出现在坊间,这才撩袍动身。“林御史,自打您将元瑶姑娘纳回府,可鲜有来我这揽月楼了啊?”薛坤揖手一礼,又佯是在他的身侧打量,故作惊诧道,“怎不见杜府尹一同前来?若不是他邀林御史,您可不会孤身至此!”林尽染眉梢一挑,故不点破,回以一礼,“林某来了这许多次聆音阁,却从未进过醉仙舸。薛掌柜眼下若是得闲,不如带林某开一开眼?”薛坤微微躬身,“林御史说的哪里话,请!”:()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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